第1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陋室空堂，衰草枯杨，蛛丝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枯骨横飞，腥臭不散，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丝生气。

房梁上精致的雕纹诉说着曾经的繁荣，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咔嚓——咔嚓——

清脆的响声打破沉沉死气，回荡在空旷的废墟内。

身着血衣，腰束佩剑，少女一蹦一跳地踩在破碎的瓦片上，感叹如同幼时游戏般，只是身边无人陪同罢了。

轻叹一口浊气，小心地观察着院落，简单转了一圈，却只看到青绿色水潭中，被月光倒映出来的脏兮兮的脸蛋，凌乱不堪的头发下是红肿的眼眶，多日的不眠少食显得十分憔悴。但此时此刻不由得少女多想，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继续四处寻找着什么。

拨开断裂的砖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座小小的花园。少女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月光被建筑遮挡，杂草丛生，但那发出熠熠光辉的莲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少女忍住探寻的冲动，注意到一旁的陋室里，荧光照射下，破旧的柜子上摆着的零零散散的创药，丹药。

“太好了，师兄有救了！”

长舒一口气，不顾脚上疼痛，小跑过去，一股脑将那些药瓶装进储物戒指里，就要冲出废墟寻人，却再一次被那莲花吸引。

莫怪少女贪玩，不同于水中粉霞的花朵，这一朵一半幽绿，一半森白，周身纹路律动，神秘感十足。

“虽不知此为何物，但一看就不是凡品，卖也定能卖个好价钱，正好给大家寻些吃食来。”

说罢，少女收起佩剑，双手捧起莲座，就要将那花朵采撷。

“嘶——”

看着本就脏兮兮的手上出现冻疮和灼烧痕迹，虽有不解，拔起佩剑，直接砍向了莲花的根部。

顿时，漆黑的院落里迸发阵阵霞光，少女被震飞到一旁的墙上，头晕目眩之际，却看到那插着剑的莲花变得越来越大，从上面传来的热量也越来越多。

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拿走自己的剑，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院子，拼了命的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那莲花膨胀的速度何其可怕，等到少女回头望去，那莲花已经变得有九尺高，透明的莲花内，尸骨花草皆焚为虚无。

强烈的危机感和死亡的恐惧将少女完全包裹，猛烈抖动的双腿却再也迈不出一步，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地面上绽放一朵盛开的莲花，漆黑的天空也如白昼，唯一变得漆黑的，是少女那早已宕机的意识。

……

……

……

一缕淡红色的火光飘了许久，在一个漆黑到似乎无边界的地方。光芒没有照亮任何物体，就那么在这空间中飘着。

突然，火光落在一个无形的物体表面，继续燃烧着，却突然被那物体吸收。

火光似乎有一缕意识，想要抗拒，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其牢牢束缚住，放进一朵七彩色的莲花内。

“数千岁月了……大千世界终于飘来了一缕神火，只是太过弱小啊。”

没有人回应苍老的声音，但他似乎对此乐此不疲，自顾自的往莲花内输送着能量。等到快饱和时，停下动作，静静等待莲花消化这一部分能量。等到再次绽放彩光时，重复着输送能量的动作。

……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苍老的声音变得愈发虚弱。

“老夫的任务即将就要完成了，这个世界能否继续传承下去，就要靠你了，孩子。”

莲花内，那一缕火光如今已变成熊熊大火，暗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类似树藤的根系将这一方天地包围，佝偻的身影慈祥的看着眼前的火苗，一挥手，火苗就瞬间消失，不知被送到了哪里。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啊……这个世界，已经沉寂太久了。”

“老夫已将你与这个世界命运绑定，能否搏出一线生机，就要看你的了，呵呵呵……”

“只是可惜，老夫是看不到了……”

佝偻的身影化作点点星芒，汇入一个如同心脏般的果实内。原本衰弱不堪的果实瞬间如同真的心脏般开始跳动，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天地之间的灵气又开始渐渐变多。

只是那心脏还能跳动多久，似乎已经没有人能知晓了。

……

“头好痛……我这是在哪……”

少女从床上摔下，强烈的眩晕感和混乱感在大脑中肆虐，好半晌才渐渐缓了过来。

“药……给师兄……嘶……”

头上青筋暴起，记忆逐渐开始恢复，十三年有余的故事一下子全部汇入少女的大脑，缓缓睁开眼睛，开始不受控制的喃喃自语。

又过了一个时辰，少女一手扶着地面，一手扶着超负荷的额头，艰难的坐了起来。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不对，我还活着……我是谁？”

“【清雅】……好熟悉的名字，是谁呢？是我吗？好像是在叫我……可我不是叫萧灵吗？”

这时，少女右手上的戒指发出金色的光芒，一刹那，刚刚坐起来的身影再次昏倒。

但灵魂，却来到了一方从未见到的世界。

空空荡荡，却白云朵朵，少女一个人躺在一大片的云彩上，渐渐睁开眼，却和一位老人四目相撞。

“醒了？感觉怎么样？”

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少女缓缓地问道：“您是？”

“看来肉体凡胎还是无法承受这么多的记忆，还好老夫留了一手，呵呵呵……”

说罢，老人干枯的手指上出现一朵湛蓝色的蝴蝶，飞到少女的额头上。一瞬间，关于名为【清雅】的记忆和名为【萧灵】的记忆开始被梳理，最后按照顺序整齐的排列，放进少女的大脑数据库里。

“……我这是，遁入轮回了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知道你之前的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我在大千世界找到了你的魂火，细细孕养后，将你释放出来。这具身体，名曰【萧灵】的孩子，与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完美契合你的魂火……可能你有点难以理解。”

“那我现在是谁？我应该是谁？”

少女有些迷茫，即使记忆不再混乱，但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呵呵呵……你可以继续成为萧灵，以她的身份走下去，也可以用清雅之名，抛去本身羁绊，独自前行，这一切，选择皆由你，没有应该一说。”

“……我能问个问题吗？”

“呵呵呵……当然可以，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你还是问点重要的吧。”

“您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需要你拯救这个世界。”

“拯救这个世界？”少女有些不解，就算是前世，自己也才一介凡人，顶多修习了一些剑诀，何谈拯救一个世界呢。

“我没得选，这个世界已经被封闭太久，没有外部大千世界的灵气补充，迟早会枯竭，最后整个世界坍缩，消失在寰宇之间。”

“那我能做什么？”

“这就要看你的了，孩子，我也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但既然我能找到你，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说不定，你就是这个世界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我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点……可我没想到的是，你会如此幼小，涉世未深，我也不能将这一切全部归咎于你。”

老头的虚影越来越淡，眼看自己时间不多，不等少女回复，继续说道：

“我只希望，你能尽你所能。作为前一位位面之主，我看到了你的记忆……时间冗长，我早已没有了人的情感，但还保留着感性。我理解你的痛苦，但那个世界我改变不了什么，可这个世界，你是否可以试一试呢？”

少女沉默了，有些犹豫，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家族，宗门，自己曾经珍视的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但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逃避。

“你放心，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保留了一丝神识，可帮助你冲破这个世界的枷锁。到时候，说不定能回到你的那个世界也说不准……”

“真的吗？”少女瞳孔猛缩，抬头望着快要消失的老头问道。

“只能说未尝不能……可惜，不能解答你更多疑惑了。孩子，好好享受新的人生吧……”

整片世界瞬间再次变得寂静，少女仔细消化着刚刚的见闻，却在此时整片意识又一次回到了身体里。

……

“呜……”

“灵儿，灵儿，你没事吧？”

萧灵缓缓睁开眼，看到略感熟悉的身影，尝试着开口道：“……母亲？”

年迈的妇人瞬间松了口气，说道：“你吓死我了，我一回来就看到你摔倒在地上，物品也掉落一地，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萧灵只能苦笑一声，看着和前世一样悉心照顾自己的母亲，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孩子，你怎么了，哪里疼吗？我这就叫医师过来。”

“不用了，母亲……灵儿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