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东厂来人了

万历脑海中想着薛三才的疏奏,这看来是要彻底的把京营整顿一遍。

到底同不同意呢......“宋坤,之前忻城伯的捐银如何了?”

宋坤微微一怔,旋即躬身答道:“启禀陛下,忻城伯已将其中三千两银子捐入内帑,余下尚有五千两,眼下正在筹集中。”

略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忻城伯说,大约还需五六日就可凑齐。”

万历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早已有了主意:不妨先让兵部下去查查营务,至于真查出什么来——全在朕的一念之间。

反正奏章到了朕手里,也可以留中不发。

这样一来,既不伤人情,也算是给忻城伯一个小小提醒,让他赶紧把剩下的银子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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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军爷,你泼就泼吧,泼身上也就算了,何必连脑袋都糊一脸?”

李伯弢脸色发青,眼睁睁看着羊血从发际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黏腻腥臭,直冲鼻息,顿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几欲作呕。

那名北镇抚司的旗校抱臂站着,冷冷扫了他一眼,嗤声道:“别人一关进牢里,三日内必是面黄肌瘦。你倒好,看着油头粉面,像是进来养尊处优的?”

”咱们北镇抚司也是要面子的!可不能在东厂面前落了下乘!”

“......”这算什么话,合着你们厂卫的面子就是比怎么折磨人犯?岂有此理!

李伯弢一阵无奈,不过还是忙着问道:“听你的口气,这东厂的人要来了?”

旗校哼了一声,道:“眼看就到。待会儿,你只管听我的口令!”

话音未落,牢房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铁靴踏地,铿然作响,似敲在人心头。

那旗校掀神情一肃,猛然转头,对着李伯弢厉声喝道:“死了!”

话音刚起,就见那李伯弢脑袋一歪,眼睛一闭,整个人动也不动,身子随着手腕上的麻绳轻轻晃荡,宛如死尸一般,毫无生气。

片刻之后,牢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只老鼠“唧唧”窜入阴影深处。

三名身着褐色番子服的东厂番役站在牢门,为首的是理刑郑百户,脸色苍白、嘴唇泛紫,一双眼睛却冷如刀锋,仿佛能剥人皮入骨。

随他之后的两名总旗默不作声,站位分明,脚步无声。

三人环顾一周,昏黄油灯下,墙壁上还挂着斑驳未干的血痕,铁钩与皮鞭悬在角落

“哼——”百户刚一踏入,鼻翼猛地抽动,眉头顿时皱起,“好一股浓烈的腥味儿,镇抚司的手段,倒也不负传闻。”

从这三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人。

刘侨抱拳施礼,笑意未达眼底:“不过是些惯用法子。人刚刚晕过去,皮开肉绽,若这会儿再上刑,怕是口供未得,人便交代了。”

百户闻言,目光扫向牢中那具半吊着的、被血污浸透的身影——正是李伯弢。

他头低垂着,发丝遮面,身子随着麻绳轻轻晃荡,浑身血迹,看上去毫无生气。

百户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便未再深察。

他见多了尸山血海,眼前的李伯弢,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具会说话的活尸而已。

这时,刘侨见那百户似有向内走去之意,赶紧说道:

“东厂的事,不急在一时。咱们用刑讲究个分寸,口供得紧,人也得留着。若是折断了人,事儿可就难办了。”

刘侨含笑道:“咱们北镇抚司也备下酒菜,也算是为几位兄弟接风。酒过三巡,汤过一味,咱们再慢慢请这位开口。”

在场的都是刑名老手,自然是明白逼供不能太紧的理儿。

于是,那郑百户一抱拳,说道:“谨遵刘千户之命。”

一行人说笑着转身离去,留下一室昏沉的灯光与尸血未干的地面。

李伯弢低垂的眼皮下,眼珠微微一动,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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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受趁着万历陷入沉思之际,缓缓抽出下一本奏章。

他略扫几眼,眉目不动,便轻轻将其放下。随即又取起第三本奏章,翻了两页,也是一言不发地搁回案上。

表面上,他神情如常,姿态从容,可心中却已泛起微澜。

这两本奏章中,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三个字——“李伯弢”。

卢受眉心微皱,但仍未露声色。

他抬手,将那几本疏章递给案侧的宋坤,动作不紧不慢。

宋坤接过奏章,心中微微一动,不由朝卢受看了一眼。

他与卢受共事多年,自然看得出其中端倪。

眼下这情形,明显是卢受要他代为诵读下一份奏章。

这倒也罕见,按以往规矩,陛下在御前听章,诵读者非卢受莫属,除非他嗓子不便或心绪不宁,才会轮到旁人接手。

宋坤低头翻开奏章,目光在“李伯弢”三字上轻轻一顿,心下更是了然几分。

此时,万历心中权衡已定,终开金口:“准奏。将薛三才的疏奏下发兵部,照章办理。”

于是,大案之后,一名司礼监太监从卢受手中接过疏奏,又从玉匣中取出御玺与朱笔,恭恭敬敬伏案批红,盖下大印。

此时,万历看着兵部薛三才的疏奏,忽然想起了一事,转头朝宋坤问道:

“前几日,不是让你打听,这兵部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找随堂太监问了么?”

宋坤自然知道这事,由于部堂会议,科道官们一致通过,让皇上起了疑心,所以想问下当日的情况。

他拱手回禀道:“禀皇上,当日会议冗长,发言众多,那随堂太监花了几日时间才将会议情形给记录了下来。”

万历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唤他来禀!”

圣上说完之后,殿内之中,立刻有一名太监走出了殿外,前去传召。

而这时,宋坤就拿起桌上的几份疏奏,抬头朗声说道:

“回皇上,接下来的疏奏都是同样的内容,容微臣一同禀明。”

“准!”

“其下三份疏奏乃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的韩爌、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钱象坤和翰林院编修林欲楫的三份疏奏......”

正当宋坤在殿中朗声诵读奏章之时,卢受站在一旁,面色平静,实则脑中早已飞快转动,暗暗思忖着应对之策。

宋坤这人,他倒不担心。

前几日殿内种种细节早已看在眼里,言语之间分明也是收了忻城伯的好处。

可眼下这几本奏章不同寻常,卢受心知这背后定是大司寇李志在推手——虽然卢受的推测并非准确。

李志此人向来沉稳老辣,若是不能妥善应对,东厂怕是要吃个暗亏。

若是宋坤无法将这三份疏奏糊弄过去,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正思索间,余光瞥见殿门外闪过一道身影。

是个小太监,正是宋坤的手下,显然是有要紧事要报。

小太监只在门外踱了两步,未敢直接进殿,只能朝内张望。

这个机会实在太好,卢受心念一转,立刻面对皇上慢慢向殿门退去,装作是去询问的模样。

他来到殿外,看向那小太监,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小太监看着卢受,身体几乎一拜,低声说道:“见过内相。小的是前来禀告宋中相,昨日皇上要问的事,有了眉目!”

卢受一皱眉头,问道:“何事?”

“关于几日前,文选司分拨兵部观政的情况。”

卢受闻言心中一愣,这算是什么事,咱家怎么从来不知道。

于是,他对着小太监说道:“你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