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将龟裂的土广场烤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
柳若曦跪坐在图腾柱的阴影里,周围是粗糙简陋的石屋,墙壁上刻着奇异的图腾。
她能看到周围的兽人,有的满脸厌恶,皱着眉头,手指向她,小声咒骂;有的则冷漠地看着,眼神中带着一丝麻木。
粗麻衣领被汗水浸湿得发硬,贴在皮肤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从砂砾缝隙间爬过的红蚂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穿越到兽世的第七个时辰,也是第三次被人扔烂菜叶。
“灾星!”斜后方传来老妪沙哑的咒骂声,那声音好似破风箱一般刺耳,沾着泥浆的叶片带着一股腐臭味擦过她的耳际。
柳若曦摸到左脸凹凸不平的疤痕,手指触碰上去,能清晰感觉到那粗糙的纹路。
这是原身被火塘烫伤留下的印记,从眉骨蜿蜒至下颌,像一条盘踞的蜈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兽皮鼓突然炸响,那声音震得她耳朵生疼,祭祀长老挂着骨链的身影投射在她面前。
长老身形枯瘦,骨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三日前雷火劈断了神木,昨日水源莫名干涸——”枯瘦的手指直直戳向她的鼻尖,那股刺鼻的汗味也随之扑面而来,“一定是你这张脸触怒了兽神!”
人群骚动起来,嘈杂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
柳若曦看见几个年轻兽人正在解开拴着石矛的草绳,那草绳摩擦的声音让她心里一阵紧张。
她喉咙发紧,昨夜在茅屋里找到的半块黍饼还在胃里硌得她生疼,那种钝痛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肃杀的气氛,浑身是血的青年被抬上了祭台。
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鼓点一般敲在她的心上。
“石祥队长遇袭!”抬担架的兽人声音颤抖,那声音中带着恐惧和慌乱。
柳若曦瞥见男人腹部狰狞的爪痕,暗红色的血液正从指缝间渗出,那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刺鼻难闻,染红了垫着的棕榈叶。
祭祀长老掀开兽皮查看伤口,突然缩回手冷笑,那笑声尖锐刺耳:“肠子都露出来了,准备火葬吧。”他转身举起嵌着孔雀石的法杖,法杖上的羽毛随着他的动作飘动,“正好用罪人的血祭祀……”
“我能救他!”柳若曦喊出这句话时,心中一阵慌乱。
她一方面想着前世在急诊室的经历,似乎这异能是她救人的希望;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突然出现的异能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否真的可行,更担心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自己都被这声呼喊惊到了。
她盯着石祥惨白的嘴唇,前世在急诊室值夜班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时她总喜欢在值班室养绿萝,有一次徒手接住了坠楼的病人,掌心渗出的绿光竟让断骨自动复位。
掌心突然传来麻痒的感觉,就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动,她低头看见指缝间钻出了嫩芽。
远处神木的残桩闪过微光,那微光在昏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柳若曦踉跄着扑到石祥身边,沾血的棕榈叶突然疯狂生长,叶片摩挲的声音沙沙作响,层层包裹住伤口。
“你要用巫术害死队长吗!”有人拽她的头发,头皮一阵剧痛,柳若曦疼得仰起头,却看见石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狠下心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中散开,刺激得地面窜出无数藤蔓,藤蔓生长时发出的滋滋声不绝于耳,缠住了想要施暴者的手腕。
淡绿色的光晕从她的掌心晕开,那光晕柔和而明亮,神木的残桩突然长出了新芽。
石祥腹部的棕榈叶开始有规律地起伏,像是在模拟呼吸的节奏,那轻微的起伏声让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柳若曦感觉有一股暖流顺着藤蔓倒灌进自己的四肢百骸,那暖流温润而舒适,恍惚间看见自己前世种的吊兰在重症监护室(ICU)的窗台上舒展着叶片。
“活了!肠子……肠子缩回去了!”惊呼声响起时,柳若曦正盯着掌心逐渐消退的绿纹。
她抬头与石祥半睁的眼睛对视,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擦过她尚未愈合的咬伤,那轻微的触碰让她心中一颤。
祭祀长老的法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不过是邪灵……”
“神木开花了!”孩童的尖叫打断了他的呵斥。
所有人望向图腾柱后的焦黑树桩,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枝,转眼间绽开了七朵莹白的花苞。
那莹白的花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圣洁,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柳若曦悄悄缩回渗血的指尖,发现石祥的佩刀不知何时横在了她与法杖之间。
莹白花瓣簌簌落在石祥渗血的绷带上,那花瓣飘落的声音轻柔悦耳,柳若曦闻见类似薄荷的清凉气息,让她燥热的内心平静了一些。
她撑着发麻的膝盖刚要起身,祭祀长老的骨链突然爆出刺耳撞击声——那串用幼狼指骨串成的项链正在剧烈震颤。
“都退后!“法杖尖端戳进她肩窝的旧伤,那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神木早被雷火烧死,这些花是吸了活人生气开的!“枯黄指甲划过还在蠕动的棕榈叶,叶片立刻发黑蜷缩,“你们闻闻,是不是有腐肉味道?“
几个年长兽人果然变了脸色。
柳若曦摸到背后神木残桩的裂口,那里还残留着异能涌动的余温,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中一动。
她突然想起原身记忆里的画面:三个月前祭祀长老坚持要砍掉这棵百年古树,说是要腾地方盖新祭坛。
石祥忽然咳嗽着撑起上半身,绷带缝隙露出粉色的新生皮肉。
他佩刀上的青铜兽首还沾着柳若曦的血,刀柄缠着的蛇藤草却开出蓝花——这是兽世公认的吉兆。
“长老,我的伤确实......“
“你被邪灵迷了心窍!“法杖重重砸在石祥的刀背上,祭祀长老转身高举双臂,“二十年前狼族用活人献祭唤醒妖树,结果整个部落被树根吞没!“他猛地扯开兽皮袍,露出胸口三道扭曲的抓痕,“这疤就是当年砍树救人时留下的!“
柳若曦感觉掌心残留的绿纹开始发烫,那热度让她有些心慌。
先前救急疯长的藤蔓正在急速枯萎,焦黑的神木残桩突然发出木头爆裂的噼啪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响亮。
有个抱着幼崽的雌性兽人突然尖叫后退——她脚边冒出了灰白色的菌丝。
“是尸菇!“人群像受惊的角马群开始骚动,嘈杂的呼喊声和奔跑声混作一团。
柳若曦盯着石祥刀柄上逐渐发蔫的蓝花,突然发现那些菌丝都从骨链坠落的方位生长。
她强忍眩晕感摸向腰间,原身挂着的草药囊里还剩下两粒刺槐种子。
祭祀长老的骨链扫过她头顶,那骨链划过空气的风声让她头皮发麻:“把这灾星绑到......“
“您法杖上的孔雀石裂了。“柳若曦突然提高声音。
趁着众人本能地望向法杖顶端,她将种子弹进神木裂缝。
细微的爆裂声被淹没在嘈杂中,只有石祥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少女垂落的指尖闪过萤火般的绿光。
深褐色的树根突然破土而出,缠住即将坠地的骨链。
祭祀长老踉跄着后退,法杖顶端的孔雀石应声裂成两半,露出内部蜂窝状的黑色结晶。
柳若曦喉间泛起腥甜,那两颗种子几乎抽干了她最后的力气。
“是黑蜂巢!“最年长的制陶匠挤到前排,“只有被诅咒的土地才会长出这种毒物!“人群顿时炸开锅,几个曾跟着长老砍树的兽人慌忙检查自己的武器。
柳若曦趁机退到石祥的担架旁,发现他腰间别着的解毒草不见了——那是今早她偷偷塞过去的。
祭祀长老的咆哮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石祥沾血的指尖正抵在他袍角。
年轻战士队长虽然虚弱,声音却像猎弓绷紧的弦:“三日前暴雨,您坚持要我们在裂谷南坡扎营。“他翻过手掌,露出半片湿漉漉的紫鳞,“而袭击我的,是条本该冬眠的毒沼鳄。“
柳若曦感觉后颈汗毛竖起,余光瞥见先前救治石祥用过的棕榈叶。
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虫卵正在蠕动,其中几颗已经破壳,钻出长着螯钳的红色幼虫。
那幼虫蠕动的声音和螯钳摩擦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
她终于明白异能治愈时那股异常的灼热感从何而来——有人提前在伤药里做了手脚。
风卷着尸菇的孢子掠过祭坛,那孢子在空气中飞舞,带着一股刺鼻的霉味。
石祥的佩刀映出祭祀长老扭曲的脸。
柳若曦把渗血的右手藏进袖口,神木残桩里新生的刺槐根正在她脚底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