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双生契

煅烧人骨的焦香混着松节油的凛冽,在江雪眠的画室凝成腥甜雾霭。林深将鎏金天师令按向未完成的肖像,画布骤然渗出豆大血珠——那些猩红沿着油彩裂痕蜿蜒,最终聚成的生辰八字,竟与青铜罗盘内侧蚀痕严丝合缝。暴雨抽打着雕花窗棂,雨珠在玻璃上裂变出千百个戴孝纸人,每个纸人的瞳孔都映着他胸前若隐若现的螭吻纹。

“剥去凡胎。“江雪眠旋转着骨笔,银粉在灰瞳里碎成星芒。笔尖悬停在他心口三寸,“你与这具皮囊的契约...该撕毁了。“

当林深扯开衬衫纽扣的刹那,两人同时被电流击中——他胸骨的螭吻图腾与她脊椎的囚牛纹,在月光下拼成首尾相衔的阴阳鱼。双鱼的瞳孔处,正是交叠的“甲戌七月十五“与“戊寅三月初七“。

骨笔刺破皮肤的瞬间,三十七幅肖像同时发出玻璃碎裂的尖啸。赭石与群青化作血瀑倾盆,在地面汇成沸腾的冥河。江雪眠咬破舌尖画下镇魔箓,血珠却逆着重力攀上文身,在阴阳鱼眼处绽出并蒂莲。

记忆如锈蚀的齿轮开始转动——民国戏台上,穿九鸾金钗嫁衣的她被七枚棺材钉钉入黑棺。施咒道士转身时,独眼闪过老掌柜的幽光。青铜罗盘迸发的青光里,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撕裂,双头蛇从裂隙中昂起脖颈,蛇口分别衔着天师令的雷纹与往生符的血咒。

“斩!“江雪眠掷出刻魂刀,蛇血溅上《百鬼图》的刹那,画面渗出朱砂小楷:

「双生双死双魂祭,借命还阳阴阳逆;七棺七窍七重狱,一盏青冥照轮回」

子时梆子震落梁尘,阴阳鱼纹突然灼烧如烙。青冥灯投射的虚影里,江雪眠后颈的囚牛纹蜕变成锁链,将两人手腕捆成并蒂莲。七十二顶白纸轿掠过雨幕,轿帘掀起的瞬间,每张脸都是不同年龄的林深——襁褓中的婴孩、溺水的幼童、棺中的青年...

“第四十九次轮回的双生灯芯。“老掌柜的声音从雾中渗出,右臂的尸斑已爬上眼睑。他提着与青冥灯同源的幽冥灯,灯油里沉浮着父亲的捞尸钩,“谁先熄灭,谁就是长生阵的灯油。“

黑袍翻卷间,槐木拼接的躯干暴露在雷光下——心口嵌着的头骨泛着温润光泽,顶骨处的咒文正是母亲失踪当晚的星象。

纸轿中伸出森白指骨,江雪眠扬起银粉撒出二十八宿。林深抛出天师令引爆九霄雷,幽冥灯在轰鸣中碎成齑粉。老掌柜发出陶罐破裂的惨叫,槐木纹理间渗出尸蜡,露出头骨内侧的朱砂刻痕:「林周氏顶骨,长生阵眼」。

双头蛇尸突然扭动着钻入两人耳道,江雪眠扯开旗袍露出完整契约——从尾椎到后颈,血色咒文拼成的正是黄河捞尸队的黑棺剖面图。“我们才是...“她的灰瞳骤然浸满血色,“那口棺材里的...阴阳双鱼!“

最后一顶纸轿轰然炸裂,穿明代道袍的女子踏血而来。她腕间的羊脂玉镯与青冥灯共鸣,容貌与苏九黎分毫不差,只是眉间多了颗朱砂痣——正是《阴契全书》中记载的初代渡阴人印记。

晨雾漫过窗台时,画室地面的蛇血已凝成阴阳鱼。林深在青铜镜中看见左眼泛起灰雾,而江雪眠的右眼燃着幽青鬼火。被撕碎的画布突然重组,显现出万历年间的炼丹密室——七对男女被铁链锁在丹炉旁,每对的瞳孔都映着相同的阴阳鱼纹。炉中沸腾的不是水银,而是七十二盏跳动的命魂灯,灯芯上赫然刻着:「林深×江雪眠第四十九代灯芯」。

窗外传来黄河水咆哮,浪花中浮现七口黑棺的轮廓。每口棺材的铁链都缠着相同的红绳,绳结处缀着的铜钱,正是林深此刻挂在颈间的那枚——铜钱内侧,赫然刻着江雪眠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