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卷一百五十五·后周太祖本纪(上)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姓郭,名威,字文仲,是邢州尧山人。也有人说他原本是常家的孩子,年幼时跟着母亲改嫁到郭家,所以就随了郭姓(《五代会要》记载:是周朝虢叔的后代)。他的高祖名叫郭璟,广顺初年(公元951年),被追尊为睿和皇帝,庙号信祖,陵寝叫温陵;高祖的配偶张氏,被追谥为睿恭皇后。曾祖叫郭谌,在后汉时被追赠为太保,后来被追尊为明宪皇帝,庙号僖祖,陵寝是齐陵;曾祖母郑国夫人申氏,被追谥为明孝皇后。祖父叫郭蕴,在后汉时被追赠为太傅,被追尊为翼顺皇帝,庙号义祖,陵寝为节陵(《五代会要》记载:温陵、齐陵、节陵都没有实际陵址,只能遥行朝拜之礼);祖母陈国夫人韩氏,被追谥为翼敬皇后。他的父亲叫郭简,在后汉时被追赠为太师,被追尊为章肃皇帝,庙号庆祖,陵寝是钦陵;母亲燕国夫人王氏,被追谥为章德皇后。后来在唐天祐元年(公元904年)甲子岁七月二十八日,太祖在尧山的老宅出生。出生当晚,红色光芒照亮了屋子,还伴有像炉炭炸裂般的声响,火星四散迸射。

太祖三岁时,全家搬到了太原。没过多久,他的父亲被燕军所害,死于国事。太祖还没到换牙的年纪,母亲章德太后就早早去世了,由姨母楚国夫人韩氏抚养长大。等他长大后,身形魁梧、神态不凡,行事风格独特,热爱军事、崇尚勇敢,不喜欢从事农事生产。天祐末年,潞州节度使李嗣昭在常山战死,他的儿子李继韬自称留后,向南勾结梁朝,占据城池违抗朝廷命令,还拿出钱财招募豪杰。当时太祖十八岁,为躲避官吏追捕,逃到壶关,投靠老朋友常家,随后前去应募。太祖性情刚直、意气用事,好争斗且力气很大,李继韬觉得他很奇特,即使他有时违法犯禁,也常常宽容他。太祖曾在上党街市游玩,有个屠夫身强体壮,大家都很畏惧他,太祖凭气势欺压他,趁着酒醉让屠夫割肉,稍有不合心意就大声斥责。屠夫发怒,袒露腹部对太祖说:“你敢刺我吗?”太祖当即刺中他的腹部,百姓抓住太祖交给官府,李继韬爱惜他,将他放走了。这一年,唐庄宗平定梁朝,李继韬被诛杀,他手下的牙兵被编入从马直,太祖也在其中,当时他二十一岁。太祖生性聪慧机敏,喜欢书法,从军后,常常阅读公文簿册,对于军事策略和军政事务,能深入把握关键要点,大家都佩服他的聪慧。他曾去探望昭义的李琼,李琼正在读《阃外春秋》,太祖拿过来翻看,说:“这是讲军事的书,兄长可要教我。”李琼就传授给他,太祖深入理解了其中的义理。(《宋史·李琼传》记载:唐庄宗招募勇士,李琼就去应募,与周太祖等十人结为兄弟。有一天聚会饮酒,李琼仔细观察周太祖,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于是举杯祝酒说:“我们十人,如同龙蛇相聚,日后若富贵了,不要忘记彼此。若违背这话,神灵降罚。”大家都刺臂出血发誓。周太祖和李琼感情尤其深厚,曾去拜访李琼,见他正襟危坐读书,就问读的是什么书,李琼说:“这是《阃外春秋》,讲的是以正道治国,用奇谋用兵,探讨存亡治乱,记载贤愚成败,都在这本书里。”周太祖让李琼教他读,对李琼说:“兄长一定要教我。”从此周太祖出入都常常把这本书藏在袖子里带在身边,一有空闲就拿出来读,还时常向李琼请教疑难问题,把李琼当作老师)

天成初年(公元926年),明宗前往浚郊。当时朱守殷据城违抗命令,太祖跟随晋高祖的军队率先登上城墙。晋高祖担任副侍卫,因为太祖擅长文书计算,就把他召到自己麾下,让他掌管军籍,前后的将领大臣,没有不倚重喜爱他的。起初,圣穆皇后嫁给太祖时,太祖正家境贫寒,皇后带来了很多陪嫁财物。(《东都事略》记载:柴后拿出金帛资助周太祖,让他去侍奉汉高祖)太祖曾经白天睡觉,有一条五彩小蛇,在他的颧骨和鼻子之间进进出出,皇后突然看见,十分惊愕。在太原的时候,有个和太祖同姓的神尼,见到太祖后,对李琼说:“我这位宗亲是天上大仙,头顶有肉角,日后会成为世界之主。”清泰末年(公元936年),晋祖在河东起兵,当时河阳节度使张彦琪担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奉命北伐,太祖跟随他,在晋祠扎营。当时房屋倒塌,同处的好几个人都死了,只有太祖安然无恙。汉高祖担任侍卫马步都虞候时,把太祖召到身边。太祖居住的官舍旁边有户姓吴的人家,他家有个叫佳娘的丫鬟,被山魈魅惑,鬼能说话还会投掷瓦石,邻居们都不敢从吴家门前经过。太祖从那经过时,鬼却安静无声,太祖离开后又恢复原样,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两次。有人问鬼说:“你既然有神通,刚才那人来了,你怎么又安静了?”鬼说:“他是大人物。”从此军中的人都觉得太祖很奇异。范延光在魏地叛乱,朝廷命令杨光远前去讨伐,太祖应当随行,但心里不愿意跟从。有人问太祖:“杨公是朝廷的重要勋臣,你不想跟从,是为什么呢?”太祖说:“杨公向来没有英雄气概,得到我又有什么用?能重用我的大概只有刘公吧!”汉高祖多次镇守藩镇,太祖都跟随他。等到汉高祖镇守并州时,对太祖待遇格外优厚,太祖可以自由出入营帐,深受汉高祖的信任,被当作心腹,太祖也尽心尽力,知道的事情没有不去做的。等到吐浑白可久叛逃到契丹,太祖劝汉高祖诛杀白承福等五族,获得数千匹良马和百万计的财货来资助军队。

开运末年(公元947年),契丹攻入汴京,晋帝被迁往北方。太祖与苏逢吉、杨邠、史宏肇等人劝汉高祖称帝,以顺应众人的期望。汉高祖在晋阳即位,当时国家各项制度刚刚草创,四方局势仍然不稳,在国家的规划建设中,太祖出了不少力。被授予代理枢密副使、检校司徒。汉高祖到汴京后,正式任命太祖为枢密副使、检校太保。乾祐元年(公元948年)春天,汉高祖身体不适,病情加重后,太祖与苏逢吉等人一同接受临终遗命。隐帝继位后,任命太祖为枢密使,加授检校太尉。按照旧制,枢密使没有加授使相的,不宣读任命的诏书,到这时宣读,是从太祖开始的。(《东都事略魏仁浦传》记载:魏仁浦年轻时是个办理文书的小吏,隶属枢密院,太祖问他士兵人数,魏仁浦回答说:“有六万披甲的士兵。”太祖高兴地说:“天下的事不用担忧了。”)不久,河中李守贞据城反叛,朝廷很担忧,各位大臣共同商议进攻的计策。史宏肇说:“守贞不过是河阳一个客司罢了,他又能有什么作为?”太祖说:“守贞虽然不熟悉军事行动,但他善于结交英豪,能让人为他效死力,也是强劲的对手,应该审慎估量。”于是朝廷命令白文珂、常思率兵前去攻取。军队还没到,赵思绾就偷偷占据了永兴,王景崇的反叛迹象也显露出来,朝廷派遣郭从义、王峻讨伐赵思绾。七月,西面的军队大规模集结,但没有展开进攻。当月十三日,朝廷下制令授予太祖同平章事,随即派他西征,以安慰招抚的名义,诏令西面各路军队,都听从太祖指挥。当时的舆论认为白文珂、常思不是李守贞的对手,听说太祖西行,众人都很满意。(《宋史·李蒨传》记载:周祖讨伐河中时,李蒨掌管转运事务。当时周祖已经很有声望,暗中怀有称帝的心思,多次暗示李蒨,李蒨只回答说人臣应当尽忠侍奉皇上)八月六日,太祖从京师出发。二十日,军队到达河中。(《宋史·扈彦珂传》记载:周祖担任枢密使,统领军队出征,当时很多人认为应该先讨伐景崇、思绾比较合适,周祖拿不定主意。扈彦珂说:“三个叛贼联合,推守贞为主,应该先攻打河中。河中平定了,永兴、凤翔就会失去势力。现在舍弃近处去图谋远处,如果景崇、思绾在前面迎战,守贞的军队在后面追击,就会腹背受敌,那该怎么办?”周祖听从了他的建议)太祖命令白文珂在河西扎营,自己在河东扎营。没过几天,就挖了长长的壕沟,又修筑长连城来逼近敌军。太祖在军中,平时接待宾客,与大将们宴饮交谈时,就穿着宽袍大带;如果遇到巡视城垒、面对敌军时,就戴着头巾、穿着后襟较短的衣服,和众人没什么两样。面对箭石、冒着锋刃,太祖必定身先士卒,与士兵们同甘共苦。稍有功劳的人,给予丰厚的赏赐;稍有受伤的人,他亲自抚慰。无论贤能与否的人,有所陈述启奏,他都和颜悦色地接待,让他们尽情表达,对于别人的过错和忤逆,从不放在心上,所以君子和小人都想为他效力。李守贞听说后,深感忧虑。十二月,太祖因为蜀军驻扎在大散关,就亲自率领亲兵前往凤翔、永兴。即将出发时,他对白文珂、刘词说:“困兽犹斗,应当谨慎防备。”太祖到华州时,听说蜀军败退,就返回了。

乾祐二年(公元949年)正月五日夜,李守贞派遣将领王三铁率领千余人,趁夜突袭河西营寨,结果被刘词等人奋力击败。在此之前,军中禁酒,太祖的爱将李审违反禁令,太祖将他斩首示众。五月九日,攻下河西寨,贼将周光逊带着营寨以及部下千余人前来投降。十七日,下令攻城,恰逢西北大风,飞沙漫天,天色昏暗,太祖命令到河伯祠祈祷,祭奠完毕后风就停了,从此昼夜攻城。七月十三日,太祖率领三寨将士夺取贼军的外城。二十一日,城池被攻陷,李守贞全家自焚而死。太祖此前梦到河神告诉他:“七月下旬,上帝将会灭掉李守贞一族。”到这时收复贼军营垒,城中人说,看到太祖军营上方有紫气,如同楼阁华盖的形状。(《东都事略·王溥传》记载:周太祖率兵讨伐三处叛乱,任命王溥为从事。三叛平定后,朝中官员及藩镇曾有书信往来,其中言辞涉及悖逆的,太祖登记下名字,想要查办。王溥劝谏说:“魑魅趁夜而出,日月照耀时,邪气就会消散。请烧掉这些书信,以安抚人心。”太祖听从了他的建议)

乾祐二年八月五日,太祖从河中班师回朝,当月二十七日入朝。汉帝命他登上台阶抚慰犒劳,赐给他御酒,赏赐非常优厚。第二天,汉帝商议赏赐功臣,想让太祖兼任方镇,太祖推辞,此事才作罢。太祖把出征时的厅子都七十三人,登记造册献给朝廷。九月五日,下制令加授太祖检校太师、兼侍中。十月,契丹入侵,前锋抵达邢、洺、贝、魏等地,河北告急,太祖受诏率领军队奔赴北边,任命宣徽南院使王峻为监军。当月十九日,太祖到达邢州,派遣王峻的前军奔赴镇、定。当时契丹已经退去,太祖大规模检阅军队,想要进军敌境,朝廷下诏制止了他。

乾祐三年(公元950年)二月,太祖班师。三月十七日,下制令授予太祖邺都留守,枢密使一职照旧。当时汉帝把北方的军事忧患托付给太祖,宰相苏逢吉等人商议,藩臣没有兼任枢密使的先例。史宏肇认为太祖受命重大,如果不兼任枢密事务,就难以灵活行事。最终听从了史宏肇的建议,下诏河北各州,凡事都要听从太祖指挥。太祖即将北行时,对汉帝说:“陛下年轻,处理各种事务时,应该审慎决断。文武大臣都忠心王室,凡事多多咨询,就不会有失误。”汉帝神情严肃地向他致谢。太祖到邺都后,去除了所有繁杂弊政,不过几个月,政务就井井有条,一方平安。朝廷下诏书褒奖赞美。一天晚上,太祖在山亭院的斋室中,忽然有黄气在面前升起,直上天际,太祖在黄气中看到星象,紫微、文昌等星,清晰可见。之后他把这件事告诉占星的人,问:“我在室内看到天象,这不是很奇异吗?”占星人回答:“能坐在屋内看见天衢,没有什么能阻隔,这是极为尊贵的祥瑞。”第二天,牙署中幡竿的龙首处有紫气升起,持续了三天。

十一月十四日,澶州节度使李洪义、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派遣澶州副使陈光穗到邺都,报告京师发生变故:当月十三日清晨,一群小人杀害了史宏肇等人。前一天晚上,李业等人派遣心腹带着密诏到澶州,命令李洪义杀掉王殷,又命令护圣左厢都指挥使郭崇等人在邺城杀害太祖。十三日,李洪义接到密诏,担心事情不成,就把密诏给王殷看,王殷与李洪义立即派遣陈光穗快马向太祖报告。十四日,太祖正与宣徽使王峻商议边防事务,忽然收到李洪义的消息,急忙回到官署,王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太祖刚得知杨邠、史宏肇等人被杀时,神情茫然,又看到灾祸要降临到自己身上,无处申诉,就召集三军将校,对他们说:“我从卑微到显贵,辅佐国家。先皇去世时,我亲自接受临终托付,与杨、史诸公,筹划国家事务,废寝忘食,没想到他们平白无故就被诛杀。现在有诏书来取我的首级,你们应该奉行诏旨,砍下我的头去回报天子,各自谋求功业,也不会连累你们。”郭崇等人与诸将校在太祖面前哭泣,说:“这件事肯定不是圣上的本意,一定是左右小人诬陷、私自所为,假如让这些人掌握重权,国家能安宁吗!应该去申诉,分辨忠奸,为什么要听信一个使者的话而自我放弃,让自己在千载之下白白背负恶名。我们愿意跟随您入朝,当面洗刷冤屈,铲除皇帝身边的恶人,共同安定天下。”众人都表示赞同,于是请太祖南行,太祖立即整顿车马出发。十六日,到达澶州,王殷前来迎接,痛哭流涕。当时隐帝派遣小太监嵒脱侦察邺都军队的位置,嵒脱被巡逻的骑兵抓获,太祖就把他放了回去,让他向隐帝奏明自己赶赴京城的缘由,还把密奏放在嵒脱的衣领中。奏书说:“臣出身寒微,承蒙圣明君主赏识,如今既富贵又尊贵,实在超出了平生的期望,只想着报效国家,怎敢有其他图谋!现在接到诏命,忽然让郭崇等人杀臣,我本应立即等死,可诸军不肯行刑,逼迫臣赶赴京城,让臣到皇上面前请罪,还说之所以有这样的事,一定是陛下身边的人诬陷臣。现在嵒脱来到这里,上天给了这个机会,能让臣表明心意,三五天后臣就会到京城朝见陛下。如果臣有欺天的罪行,怎敢贪生怕死;如果真有诬陷臣的人,请求陛下把他绑送到军前,让三军快意,那么臣即使死了也没有遗憾。现在托嵒脱附奏此事让您知晓。”十七日,太祖到达滑州,节度使宋延渥打开城门迎接。太祖即将从滑台出发时,召集将士对他们说:“主上被谗邪之人迷惑,诛杀勋臣,我这次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然而以臣拒君,哪能论是非曲直!你们的家在京师,不如奉行之前的诏书,我以一死报答天子,实在没有什么遗憾。”将校们上前启奏说:“是国家辜负了您,您没有辜负国家。请您赶快前行,不要耽搁太久,安定国家、洗雪冤仇,就在此时。”接着王峻对军队宣布:“我得到郭公的命令,等平定京城,允许你们抢掠十天。”众人都欢呼雀跃。

十九日,隐帝派遣左神武统军袁鳷、前邓州节度使刘重进率领禁军前来抵御,与前开封尹侯益等人驻扎在赤冈,当晚都撤退了。二十日,隐帝在刘子坡整军列阵。二十一日,双方阵营都已列好,慕容彦超率军奋力攻击,太祖派遣何福进、王彦超、李筠等人集合大批骑兵迎战。慕容彦超败退,死了百余人,于是南军士气低落,渐渐向北方的军队逃去。慕容彦超与数十名骑兵向东逃奔兖州,吴虔裕、张彦超等人相继来拜见太祖。当天夜里,侯益、焦继勋偷偷来到太祖军营,太祖慰劳后让他们回去。二十二日清晨,郭允明在北郊弑杀汉隐帝。当初,官军战败时,太祖对宋延渥说:“你是国亲,可赶快去保卫主上,同时附奏,请陛下找机会迅速逃到我的军中,以免被身边的人谋害。”等宋延渥赶到时,乱兵如云聚集,他惊慌害怕地返回。这天清晨,太祖望见高坡上有天子的旌旗,以为隐帝在下面,就脱下头盔、放开马匹向前,左右的人担心有意外,请求太祖停下。太祖哭泣着说:“我的君主在那里,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等赶到跟前,隐帝已经离开了,太祖叹息了很久。不久听说隐帝遇害,悲痛大哭不止。太祖到达元化门,刘铢向城外射箭如雨,太祖掉转车头从迎春门入城,各路军队大肆抢掠,烟火四处燃起,太祖停留在旧宅,何福进率领部下士兵守卫明德门。第二天,王殷、郭崇说:“如果不制止抢掠,到夜里这里就会变成空城。”于是诸将部署斩杀抢掠的人,到傍晚才安定下来。太祖与王峻到太后宫中请安,请求立继位的君主,于是决定让高祖的侄子徐州节度使刘赟继承皇位,详情记载在汉纪中。二十七日,太祖因为继位的君主还没到,请求太后临朝听政,恰逢镇、定州快马奏报,契丹入侵,河北各州告急,太后命令太祖北征。

十二月一日,太祖从京师出发。四日,到达滑州,停留了几天。恰逢湘阴公派遣使者慰劳诸将,宣读旨意的时候,众人互相看着不肯下拜,都私下说:“我们陷身京师,各自都有罪,如果刘氏重新即位,我们就没活路了。”有人把这些话告诉太祖,太祖很惊愕,立即启程。十六日,到达澶州。这天清晨,太阳旁边有紫气飘来,正对着太祖的马头。十九日,下令诸军进发。二十日,诸军将士大声呼喊着奔向驿站,像墙一样涌进,太祖关闭大门拒绝。军士们翻墙越屋进入,请求太祖做天子。乱军堆积如山,登上台阶,围住太祖,扶持拥抱、逼迫请求,有人撕裂黄旗披在太祖身上,来代替皇帝的赭袍,呼喊声震天动地。太祖在众人之中,神情沮丧,多次昏死过去,左右的亲卫都四散逃窜隐匿。太祖登上城楼,才稍稍得以安息,诸军于是簇拥着太祖南行。当时黄河的冰刚刚融化,浮桥还没搭建。当晚北风凛冽,到天亮时冰变得坚硬可以渡河,诸军于是过河,众人把这称作“凌桥”,军队刚过完河,冰就融化了,当时的人都觉得很奇异。当时湘阴公已经驻扎在宋州,枢密使王峻在京城,听说澶州发生变故,派遣侍卫马军指挥使郭崇率领七百骑兵赶赴宋州,去护卫湘阴公。二十五日,太祖到达七里店,群臣前来拜见,于是在皋门村扎营。

二十七日,汉太后下令说:“枢密使、侍中郭威,凭借英武的才能,兼任朝廷内外的重任,铲除祸乱,匡救艰难,功业感天动地,声望冠绝当世。如今军民爱戴,朝野推崇,应该总理国家事务,以顺应众人的建议,可以监国。朝廷内外各种事务,都由监国处理。”二十八日,监国发布文告说:“寡人出身行伍,本来没有德行和威望,只是因缘际会,承蒙恩宠。高祖皇帝刚刚创业时,就把我当作心腹,等到登上皇位,很快就托付给我重权。在接受临终遗命时,我承受着高祖的托付,与各位勋臣旧将,辅佐拥立嗣君。不久遇上三处叛乱联合,国家四面受敌,我承蒙朝廷旨意,受命出征,又镇守重要藩镇,对抗强劲的敌人,怎敢不奋不顾身、竭尽全力!希望能使边疆安宁,让国家社稷得到保全。没想到奸邪之人制造祸乱,将相接连被诛杀,寡人偶然逃脱灾祸,平定了患难,一心想安定刘氏天下,报答汉家的恩情,推举选择年长的君主,来继承大业。于是奏请太后,请立徐州相公,迎接他的队伍已经在路上,还没到达京城。不久因为北面战事紧急,敌寇骑兵深入侵扰,于是率领军队,直接前往袭击,行军到临近的城镇,已经渡过黄河。十二月二十日,即将登上澶州时,军情忽然发生变化,旌旗倒转,喊叫声连天,众人拉着我的衣袖衣襟,逼迫请求我做君主。我被环绕着无处逃避,众人逼迫得越来越坚决,顷刻之间,生死难料,实在迫不得已,只能顺从,于是马步诸军簇拥着我来到京城。现在奉太后诏旨,因为时运艰难危急,国家政务不能荒废,让我监国,我无法推辞,只能勉强遵从,日夜忧虑惭愧”等等。当时文武百官、内外将帅、藩臣郡守等,相继上表劝太祖登基。三十日夜,御营西北角的步军将校喝醉后扬言说:“昨天澶州马军扶持郭公,今天我们步军也要扶持。”不久命令虞候查问他们的姓名,天亮后将他们擒获斩首。这一军的武器铠甲都被收缴,派遣中使监督押送他们到有粮食供应的地方。

广顺元年(公元951年)春正月丁卯日,汉太后下诰令说:“自远古以来,承受天命相继为帝的,并非同一个姓氏,历经众多帝王,无一不是人心归顺就兴盛,天命离去就衰败,这些明显的事迹,都记载在典籍之中。我命运不好,遭遇国家不幸,奸邪之人制造祸乱,朋党横行,大臣含冤被诛杀,少主仓促间遭遇灾祸,人自己作孽,天道又怎能论断。监国郭威,深切顾念汉家恩情,一心安定刘氏天下,既平定了战乱,又恢复了颓废的纲纪,想着巩固国家根基,在宗室中选择继位者。然而诉讼都归向了西伯(此处借指郭威),百姓的歌颂并不在丹朱(暗指刘赟等刘氏后人),六军竭尽拥戴的诚意,万国敬仰其圣明的品德,改朝换代的时机已到,天命有了归属,我能成为贵宾,实在感到幸运。现在奉上符宝授予监国,可即皇帝位。啊!上天赐予的福禄降临自身,皇位自然到来,顺应天命,永远安抚百姓,要敬重啊!”当天,太祖从皋门进入皇宫,登上崇元殿,即皇帝位。颁布制令说:

自古以来承受天命的君主,振兴国家、建立帝统,无不上符合天意,下顺应人心。所以夏朝德行衰败后,开启了商朝的国祚;汉朝气势不再强盛时,开创了曹魏的基业。朕早年侍奉前朝,长久身居重要职位。接受遗命辅佐朝政,怎敢忘记伊尹、霍光的忠诚;持斧钺统兵作战,又承担韩信、彭越的重任。不顾自身鞠躬尽瘁,焦虑劳神,在河、潼平定叛乱,在岐、雍声援各方,最终平定大恶之人,稍有微小功劳。刚从关西凯旋,不久又在河朔统兵,训练整顿军队,巩固保卫边陲,只愿把自身献给国家,不把贼寇留给君父。外部忧患稍有平息,内部祸患突然产生,一群小人合谋,大臣遇害,国家栋梁已坏,社稷即将倾覆。朕当时正在藩镇,遭到谗言构陷。在万死之中逃脱性命,径直奔赴朝廷;在京城大道上诛杀四个罪人,有幸使天下安定。本想延续汉朝国祚,选择拥立刘氏宗室,征召命令已经发出,军情却突然变化。朕被众人逼迫,无处逃避,被扶持簇拥到京城,尊为君主。又加上朝廷内外劝我登基,各方藩镇推崇,我勉强顺应众人之心,而凭我微薄的德行实在惭愧登上皇位。更改年号建立国号,遵循旧有的典章;除旧布新,应该广施恩泽。

朕本是姬室的远代后裔,虢叔的后代,积累福庆功劳,感通上天光辉照耀,盛大的德行已经延续百世,天命又聚集到我身上,现在建国应该以大周为号,可改汉乾祐四年为广顺元年。从正月五日黎明之前,天下所有罪人,通常赦免不能原谅的,都赦免消除罪行。已故枢密使杨邠、侍卫都指挥使史宏肇、三司使王章等,凭借功劳安定国家,竭尽全力侍奉君主,千载难逢的时机,却一朝同时丧命,路人都为之悲痛感慨,他们在九泉之下愤懑郁结,虽然不久前昭雪了沉冤,还应该进一步施加优厚的恩泽,都可以加等追赠,以隆重的礼仪归葬,葬事由官府供给,还要寻访他们的子孙任用。其余一同遭受冤枉杀害的人,也给予追赠。马步诸军将士等,齐心协力,忠诚效力,先是平定内部患难,后来又拥戴朕,想到他们的功勋劳绩,应该加以表彰赏赐。原来所属的将士等,各自按照等级,破格加恩任命,还赐予功臣名号,已经有功臣名号的另外改赐。所有被贬官,还没酌情调迁的给予调迁,已经调迁的恢复官职,已经恢复官职的酌情加以任用。失去官职爵位的人,应该予以录用,被发配流放服劳役的人,都允许放回。各处有犯罪逃亡的人,以及山林草寇等,一概不追究,如果大赦令到达后一个月不回本业的,依旧按当初的罪行论处。朝廷内外前任、现任文武官僚和退休官员,都给予加恩。在朝的文武臣僚、内诸司使、诸道行军副使、藩方马步都指挥使,如果父母在世,还没有得到恩泽的立即给予恩泽,已经得到的再增加恩泽;如果父母亡故,未曾追封赠官的也给予封赠,已经封赠的再进一步封赠。

天下州县,所欠乾祐元年、二年以前的夏秋残税以及附带征收的物品,还有三年的夏税各种残欠,都予以免除。澶州以来,官路两边共二十里内,以及乾祐三年的残税欠税,都予以免除。河北沿边州县,从去年九月以来,曾经被契丹践踏的地方,那里的民户所欠乾祐三年年底以前历年的各种残欠税物,都予以免除。凡是三司主管钱粮亏欠的场院官,除了乾祐元年年底以前征收缴纳的之外,确实没有财物抵偿的,委托三司分析上报。天下的仓场、库务,应该命令节度使专门严格管理,掌管收纳的官吏一律依照尚书省的条令指挥,不得另外收取斗余、秤耗,以前所进献的多余财物,今后一概停止。

皇帝乘坐的车驾、使用的服饰器物,不得过度华丽装饰,宫廷内的器具用品,务必追求朴素,太官供应的日常膳食,一切减少。各道所有的进奉,用来资助军国费用,那些珍奇精巧、奢华艳丽以及奇禽异兽、鹰犬之类,不得随意进献贡奉,各种无用的物品、不紧急的事务,都应该停止。帝王治理之道,以道德教化为先,崇尚虚有其表的名声,这是朕不取用的,如果不能达到天下大治,即使方法众多又有什么用呢!今后各道所有的祥瑞,不得随意奏报进献。

古代使用刑罚,本意是制止犯罪,如今制定法律,要义在于禁绝非法。因为处于积弊之时,不严厉就难以制服奸凶;等到众人知道劝诫之后,施行宽松的法律则典章制度适宜。根据时机行事,希望能达到适中之道。今后凡是犯盗窃、贼赃以及通奸罪的,都依照晋天福元年以前的条令制度施行。所有犯罪的人等,除了谋反叛逆罪之外,其他罪行都不得抄没家产、诛杀连累骨肉亲属,一概依照法律条令处置。

天下诸侯,都有亲戚,自然可以慎重选择加以委任,必定能效力辅佐。朝廷选派差遣,或许并不恰当,应该矫正以前的失误,以符合通行的规则。以前在京城各司差遣军将充任各州郡的元从都押衙、孔目官、内知客等,都可以停止废除,并且勒令他们回到原来的职位服役。近代帝王的陵寝,应该禁止砍柴采摘。唐庄宗、明宗、晋高祖,各设置守陵十户,由靠近陵寝的民户充任。汉高祖皇帝陵署的职员以及守宫人,按时节祭祀进献,还有守陵人户等,一切照旧。仍旧让晋、汉的后裔作为二王后,委托中书门下处置。

司天上奏说:“如今国家建立国号,以木德代替水德,按照经法国家以姓墓为腊日,请以未日为腊日。”太祖听从了这个建议。当时议论的人说:“从前武王战胜殷商时,岁星聚集在房宿,国家承受天命时,金星、木星聚集在房宿。文王被困羑里,而卦象遇到明夷,皇帝从邺城逃脱,用大衍之数占卜,又得到明夷卦,那么周为国号,与文王、武王相符。”在此之前,丁未年夏六月,土星、金星、木星、火星四星聚集在张宿,占卜的人说,应当有帝王在周地兴起。所以汉祖建国时,从平阳、陕服奔赴洛阳来顺应此事,等到隐帝即将继位时,封他为周王来符合这个征兆。而皇帝作为姬姓虢叔的后裔,又继承了宗周,天下的符契非常明显。从前武王以木德称王天下,宇文周也继承木德,而三个朝代都以木德代替水德,这不是很奇异吗!

戊辰日,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接受宣命暂代许州节度使,前复州防御使王彦超接受宣命暂代徐州节度使,前澶州节度使李洪义接受宣命暂代宋州节度使。己巳日,尊奉汉太后为昭圣皇太后。当天,下诏有关部门选择日子为已故君主发丧。(《五代会要》记载原敕令说:汉高祖为义帝发丧,魏明帝确定禅陵尊号,一时符合礼仪,被千古称赞,何况朕长久侍奉前朝,常常参与大政,虽然朝代更替,被众人的意愿改变,但是四海九州,都知道我的平素志向。应该命令有关部门选择日子为已故君主举行哀悼仪式,并且准备帝王山陵葬礼)辛未日,有关部门上奏说:“皇帝为已故君主举行哀悼仪式时,穿白色丧服,直领深衣、系腰绖等。成服完毕进行祭奠,不上朝七天,坊市禁止演奏音乐。文武内外臣僚成服后,每天前往太平宫哭吊,三天为止,七天后脱去丧服。到山陵启攒涂之日,穿上初丧之服,灵车出城时,在城外告别并脱去丧服。”太祖听从了这个建议。壬申日,前博州刺史李筠接受宣命暂代滑州节度使。癸酉日,枢密使、检校太傅王峻加授同平章事;任命前澶州节度使李洪义为宋州节度使,加授同平章事。任命滑州节度副使陈观为左散骑常侍,邺都留守判官王溥为左谏议大夫,都充任枢密院直学士。任命元从都押衙郑仁诲为客省使,知客押牙向训为宫苑使。北京留守刘崇派遣押牙巩廷美送来书信,请求刘赟回到藩镇。太祖回复说:“朕在澶州的时候,军情拥戴之际,先派来的直省李光美都看到了,想必他一定会详细说明,何况远近所听闻的,之后你也会全都知晓。湘阴公此前在宋州驻扎,现在已下令接他赶赴京城,你不必担忧疑虑,一定会让他有妥善的安置。只要你在那里,一定要安心,如果能齐心协力扶持,没有别的顾虑,就会立即封你王爵,永远镇守北门,铁券丹书,必定不会吝惜。其他的各种情况,都让来人口头传达。”派遣千牛卫将军朱宪充任出使契丹的使者。在此之前,去年契丹永康王乌裕侵犯邢、赵,攻陷内丘,等到回去时,乌裕派遣使者给汉隐帝送信,(《通鉴》记载:契丹攻打内丘时,死伤很多,又恰逢月食,军中出现很多怪异之事,契丹主不敢深入,率兵返回,派遣使者向汉求和)使者到达边境,恰逢朝廷发生内乱,太祖平定京城,回到澶州时,遇到蕃使到来,于是与他一同入朝。到这时,派遣朱宪陪同来使返回蕃地,并且致信说明改朝换代的缘由,还把一副金酒器、一条玉带赠送给乌裕。晋州节度使王晏杀死行军司马徐建,以徐建勾结河东的罪名上报朝廷。

广顺元年(公元951年)正月乙亥日,郓州节度使、守太师、兼中书令、齐王高行周晋升为尚书令;襄州节度使、检校太师、守太傅、兼中书令、齐国公安审琦进封为南阳王;青州节度使、检校太师、守太保、兼中书令、魏国公符彦卿进封为淮阳王,夔州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傅王殷加授同平章事,充任邺都留守,依旧掌管军事。丙子日,太祖前往太平宫,为汉隐帝发丧,百官按照礼仪陪位。当天,湘阴公原来的右都押衙巩廷美、教练使杨温等人,占据徐州违抗命令。太祖派遣新授任的节度使王彦超率兵迅速前往,还赐给巩廷美等人敕书。(《通鉴》记载:太祖又给刘赟写信说:“顾念这些人,对主上尽心竭力,足以奖赏他们的忠义,怎么能责备他们呢。等新节度使入城,会分别授予他们刺史之职,你可以再把这些详细情况告知他们)丁丑日,荆南高保融奏报:去年十一月,朗州节度使马希萼攻破潭州;十二月十八日,缢杀马希广;到十九日,马希萼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嗣楚王。戊寅日,湘阴公去世。己卯日,任命前太师、齐国公冯道为中书令、宏文馆大学士;任命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宏文馆大学士窦贞固为侍中,监修国史;任命左仆射、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苏禹珪为守司空、平章事;夏州节度使李彝兴进封为陇西郡王,荆南高保融进封为渤海郡王,灵武冯晖进封为陈留郡王;西京白文珂、兖州慕容彦超、凤翔赵晖都加授兼中书令。下诏王彦超率兵攻打徐州。庚辰日,追封已故枢密使、左仆射、平章事杨邠为恒农郡王,追封已故宋州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史宏肇为郑王,追封已故三司使、检校太尉、平章事王章为郎琊郡王。当天,下诏说:

朕以渺小卑微之身,位居王公之上,害怕德行不够,时刻反省都来不及,怎么可以教化还没惠及百姓却先过度奉养自己,治国之道还比不上古代却不知节制。与其耗费财物劳累百姓,不如约束自己厉行节俭。之前颁布的赦令,已经表达了我的心意。宫廷内服饰器用的需求,都要减少;那些珍奇精巧的进贡,都要停止。还有没涵盖的,再逐条列举。天下州府以前进贡的美味食物,都应该减少。两浙进贡的细酒、海味、姜瓜,湖南的枕子茶、乳糖、白沙糖、橄榄子,镇州的高公米、水梨,易州、定州的栗子,河东的白社梨、米粉、绿豆粉、玉屑巩子面,永兴的御田红粳米、新大麦面,兴平的苏栗子,华州的麝香、羚羊角、熊胆、獭肝、朱柿、熊白,河中府的树红枣、五味子、轻饧,同州的石钅敖饼,晋州、绛州的葡萄、黄消梨,陕府的凤栖梨,襄州的紫姜、新笋、橘子,安州的折粳米、糟味,青州的水梨,河阳的各种果子,许州的御李子,郑州的新笋、鹅梨,怀州的寒食杏仁,申州的蘘荷,亳州的萆薢,沿淮州郡的淮白鱼,听说这些东西,虽然都产自当地,但也有从百姓家中获取的,不免劳烦百姓,而且大多浪费。再加上百姓要费力搬运,在道路上奔波,这些东西堆积在官府中,大多是无用之物,今后都不需要进奉。各州府还有旧例进贡的食物,如果这里没提到的,应该奏报等待指示。

又下诏在朝的文武臣僚,各自呈上密封的奏章,凡是对国家百姓有益的事情,迅速详细奏报让朕知晓。(《通鉴》记载:下诏说:朕生长在军旅之中,没有亲自学习,不知道治理天下的方法。文武官员有对国家百姓有益的治国之术,各自写好密封奏章让朕知晓,都应该直接写明事情,不要追求辞藻)辛巳日,镇州武行德、晋州王晏、相州张彦成、潞州常思、邠州候章都加授兼侍中;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果州防御使、检校太保郭崇为洋州节度使、检校太傅,依旧掌管军事;任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曹英为利州节度使、检校太傅,依旧掌管军事。癸未日,泾州史懿、延州高允权、沧州王景、永兴郭从义、定州孙方简都加授兼侍中,鄜州杨信、同州薛怀让、贝州王继宏都加授同平章事。乙酉日,华州王饶、河中扈彦珂、邓州折从阮、邢州刘词都加授同平章事。丙戌日,太祖前往西庄。潞州奏报,收到石会关使王延美报告,河东刘崇在正月十六日僭越称帝。丁亥日,任命前澶州节度使李洪义为宋州节度使,加授同平章事;任命曹州防御使、北面行营马步都排阵使何福进为许州节度使,加授检校太傅;任命博州刺史、北面行营右厢排阵使李筠为滑州节度使,加授检校太保。戊子日,有关部门上奏说:“按照赦书,让晋、汉的后裔作为二王后,那么唐朝五庙的仲春祭祀应该废除。”太祖听从了这个建议。庚寅日,宗正寺上奏:“请求按照晋、汉旧例,把汉朝七庙的神主迁移到升平宫,举行仲春祭祀的礼仪,让汉朝宗室子弟担任三献官。”太祖听从了这个建议。

广顺元年(公元951年)春二月癸巳朔日,任命枢密副使、尚书户部侍郎范质为兵部侍郎,依旧担任原职;任命陈州刺史、判三司李谷为户部侍郎,掌管三司事务;任命右金吾大将军、充任街使的翟光邺为左千牛卫上将军,充任宣徽北院使;任命宣徽北院使袁鳷为左武卫上将军,充任宣徽南院使;任命左右金吾大将军、充任街使的符彦琳为右监门上将军。丁酉日,皇子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检校右仆射、贵州刺史柴荣守孝期未满,起用为澶州节度使、检校太保,任命右金吾上将军薛可言为右龙武统军,任命左神武统军安审约为左羽林统军,任命左骁卫上将军赵赞为右羽林统军,任命以太子太师身份退休的宋彦筠为左卫上将军。下诏将生吐浑族帐迁移到潞州长子县江猪岭。己亥日,任命左武卫上将军刘遂凝为左神武统军,任命左卫上将军焦继勋为右神武统军,任命左领军卫上将军史佺为右卫上将军。庚子日,追赠已故吴国夫人张氏为贵妃;追封已故皇第三女为乐安公主;追赠已故第二子青哥为太保,赐名侗;追赠第三子意哥为司空,赐名信;追封已故长媳刘氏为彭城郡夫人。追赠皇侄三人:守筠为左领军将军,改名愿;奉超为左监门将军;定哥为左千牛卫将军,赐名逊。追赠故皇孙三人:宜哥为左骁卫大将军,赐名谊;喜哥为武卫大将军,赐名诚;三哥为左领卫大将军,赐名諴。辛丑日,西州回鹘派遣使者进贡地方特产。前开封尹、鲁国公侯益进封为楚国公,前西京留守、莒国公李从敏进封为秦国公,前西京留守王守恩进封为莒国公。癸卯日,任命前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李涛为太子宾客。下诏宣徽南院使袁鳷暂代开封府尹,任命太子太保和凝为太子太傅。丙午日,晋州王晏奏报,河东刘崇派遣伪招讨使刘钧、副招讨使白截海,率领步骑兵一万多人来攻打州城,本月五日分五路一齐进攻,王晏率领州兵抵抗,贼军死伤众多。(《宋史·王晏传》记载:刘崇侵犯晋州,王晏关闭城门不出,在城上设下伏兵。并州人认为他胆怯,竞相攀城而上,王晏指挥伏兵攻击,摔死的人很多,贼军于是焚烧桥梁逃走。王晏派儿子王汉伦追击了几十里,斩首一百多级)太祖从内库拿出宝玉器以及金银编织、宝装的床几、饮食器具等几十件,在殿庭中打碎。太祖对侍臣说:“凡是做帝王的,哪里用得着这些!”还诏令有关部门,凡是珍奇华丽悦人眼目的物品,不得进入宫中。在此之前,回鹘隔年入朝进贡,禁止百姓不得与蕃人交易宝货,到这时完全听任私下自由交易,官府不再禁止责问。丁未日,左千牛将军朱宪出使契丹返回。契丹主乌裕派遣使者郭济进献良马四匹,祝贺太祖登基。戊申日,下诏说:“朕恭敬地接受天命,拥有中原地区,常常思考顺应事物的情理,满足众人的愿望。要让天下百姓中,那些寄食租房的人,在岁月流转间,能有怀土念家的归属感。应该遵循大体,改革以前的规定。各道州府,有前朝官员居住,如果还没赶赴京城,不得遣送。行军副使以下,幕职州县官等,任期满后谋求官职,自有规定期限,期限未满,一概听任在外地居住。如果是不时下诏征召的,不在此限。”己酉日,有关部门商议建立四亲庙,太祖听从了这个建议。辛亥日,任命太子少傅杨凝式为太子少师,任命太常卿张昭为户部尚书,任命尚书左丞王易为礼部尚书,任命兵部侍郎边蔚为太常卿,任命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鱼崇谅为工部侍郎并兼任原职,任命户部侍郎韦勋为兵部侍郎,任命刑部侍郎边归谠为户部侍郎,任命礼部侍郎司徒诩为刑部侍郎,任命秘书监赵上交为礼部侍郎,任命兵部尚书王仁裕为太子少保,任命翰林学士、礼部尚书张沆为刑部尚书并兼任原职,任命尚书右丞田敏为左丞,任命吏部侍郎段希尧为工部尚书,任命太子詹事马裔孙为太子宾客。前鄜州节度使刘重进、前滑州节度使宋延渥,都增加食邑。吐浑府留后王全德加授检校太保,充任宪州刺史。隰州刺史许迁奏报,河东贼军刘筠从晋州率兵来攻打州城,不久用州兵抵抗,贼军死伤五百人,两日后逃走。丁巳日,任命尚书左丞田敏充任契丹国信使。回鹘派遣使者进贡地方特产。己未日,天德军节度使、虢国公郭勋加授同平章事,任命前宗正卿刘皞为卫尉卿。辛酉日,任命卫尉卿边光范为秘书监,任命前吏部侍郎李详为吏部侍郎,任命前户部侍郎颜衎为尚书右丞。

三月壬戌朔日,前西京留守李从敏去世。戊辰日,任命前左武卫上将军李怀忠以太子太傅身份退休,任命前邢州节度使安审晖以太子太师身份退休。辛未日,太祖前往南庄。壬申日,下诏说:“各州府先前抽调差遣的散从亲事官等,是前朝创设的,大概出于权宜之计,只是为了方便一时,本不是旧有的制度。近来广泛询问众人意见,兼采纳密封奏章,都说之前这些抽调差遣,在道理上不太恰当,一来妨碍州县的赋税徭役,二来妨碍百姓春夏的耕种,贫困的人被供应需求所困扰,豪富的人却能侥幸逃避,既然造成烦扰,就必须更改,况且正值春耕之时,应该停止不紧急的事务。各州所抽调差遣的散从亲事官等,都应该解散。”诏书下达后,官府和百姓都觉得便利。徐州行营都部署王彦超迅速奏报,收复徐州。“城内叛逆首领杨温以及亲近党羽都已处斩。其余没有参与的人和本城军都将校、职掌吏民等,虽然被胁迫跟从,但本不是同恶之人,都予以释放。还得知之前杨温招引草贼,共同守城,朕认为乡村小民,偶然被煽动诱惑,念及他们平庸低贱,特别予以宽容,那些被招入城的草贼,都放归务农,还要加倍安抚。湘阴公夫人及其骨肉在那里,派人安抚守护,不要让他们惊恐。”任命右散骑常侍张煦、给事中王延蔼都为左散骑常侍,任命前大名府少尹李琼为将作监,任命前彰武军节度使周密以太子太师身份退休,任命卫尉卿刘皞充任汉隐帝山陵部署。丙子日,任命以太子少保身份退休的王延为太子少傅,任命以户部尚书身份退休的卢损、以左骁卫上将军身份退休的李肃都为太子少保,任命以兵部尚书身份退休的韩昭允为尚书右仆射,任命以太子太师身份退休的卢文纪为司空。从王延以下,都依旧退休。追赠已故散骑常侍裴羽为户部尚书,追赠已故太子宾客萧愿为礼部尚书,任命以司农卿身份退休的薛仁谦为鸿胪卿,任命以将作监身份退休的乌昭为太府卿,任命以太常少卿身份退休的王禧为少府监,任命以秘书少监身份退休的段颙为将作监。从薛仁谦以下,都依旧退休。下诏沿淮州县军镇,今后各自守卫疆土,不得放纵一人一骑擅自进入淮南境内。己卯日,潞州奏报,涉县擒获的河东将士二百多人,押送赴京。下诏供给他们衫裤、头巾、鞋子,放归本土。甲申日,镇州武行德移镇许州,何福进移镇镇州。丙戌日,任命襄州节度副使郭令图为宗正卿。下诏说:“已故苏逢吉、刘铢,从前在汉朝时,与朕一同侍奉朝廷。朕自从平定祸乱,不记仇怨,不久就给予优厚待遇,保全他们的家属。但他们的子女年幼无人托付,衣食艰难,要施行怜悯抚恤的恩德,让他们获得生存的途径,以德报怨,不是我辜负别人。赐给苏逢吉的骨肉洛京庄宅各一处,赐给刘铢的骨肉陕州庄宅各一处。”己丑日,太祖前往南庄。庚寅日,追封唐故郇国公李从益为许王,追赠唐明宗淑妃王氏为贤妃。辛卯日,下诏:“各道节度副使、行军司马、两京少尹、留守判官,都允许差遣固定当值人员,人数不得超过十五人;诸府少尹、书记、支使、防御团练副使,不得超过十人;节度推官、防卸团练军事判官,不得超过七人,各处登记入账管理。此外如果敢额外隐匿人户,本官将按朝廷典章治罪。”在此之前,汉隐帝时,有人上奏说:“州府从事令录,都领取料钱,自然应该雇人驱使,不应差遣百姓丁户。”执政者认为有理,于是下诏州府从事令录,本处先前差遣的职役,都放归务农。从此有官吏独自前往府县办事的情况,太祖很了解这些,所以下达了这道命令。

夏四月壬辰朔日,下诏沿淮州县,允许淮南人到淮北购买粮食,这是因为当时淮南发生饥荒。甲午日,册封夫人董氏为德妃,还命令有关部门准备礼仪进行册命。己亥日,更改侍卫马步军军额。马军旧称护圣,如今改为龙捷;步军旧称奉国,如今改为虎捷。壬寅日,下诏唐庄宗、明宗、晋高祖三处陵寝,各自的守陵宫人,都听任他们自由选择去留。如果愿意留在陵所的,依旧供给衣食。甲辰日,相州张彦成移镇邓州,折从阮移镇滑州,李筠移镇相州。丙午日,亳州防卸使王重裔去世。戊申日,太祖前往南庄。庚戌日,皇第四女被封为寿安公主。辛亥日,追封已故许州节度使刘信为蔡王。丙辰日,下诏说:“州郡长官的职责,所受的委任和待遇不轻,分担朝廷忧虑的任务既然相同,制定俸禄的数量也应该相等。以前有富庶的州郡,供给丰厚,而有些边境偏远的州,俸禄向来微薄。以至于官员升迁调动的时候,商议起来也很困难,既要考虑资历的高低,又担忧俸禄的升降。应该分多补少,均利同恩,希望做到不偏不倚,以此勉励官员效力。现在规定诸防御使料钱二百贯,禄粟一百石,食盐五石,马十匹的草料粟米,随员三十人的衣粮;团练使一百五十贯,禄粟七十石,盐五石,马十匹,随员三十人;刺史一百贯,禄粟五十石,盐五石,马五匹,随员二十人”等等。丁巳日,尚书左丞田敏出使契丹返回。契丹主兀欲派遣使者耨姑回访,并且进献碧玉金涂银裹鞍勒各一副,弓矢、器仗、貂裘等,本地特产马三十匹、本地所产的中原马十匹。庚申日,太祖在旧宫为已故贵妃张氏举哀,停止上朝三日。辛酉日,以司空身份退休的卢文纪去世。

广顺元年(公元951年)五月壬戌朔日,太祖不上朝,因为汉隐帝的灵柩还未下葬。戊寅日,皇子澶州节度使柴荣守孝期未满再次起用,依旧担任澶州节度使,这是因为已故贵妃张氏去年去世,到这时才举行哀悼仪式。己巳日,派遣左金吾卫将军姚汉英、前右神武将军华光裔出使契丹。辛未日,太常卿边蔚呈上进献追尊四庙谥号的奏议。当晚,有一颗大星像五升容量的器具那么大,向东北方向流去,声音如同雷鸣。丙子日,太常卿边蔚进献太庙四室祭奠时的舞蹈名称。丁丑日,下诏京兆、凤翔府,所有因各种犯罪而被没收的第宅、庄园、店铺和水磨,都归还给罪犯的亲属。壬午日,太祖前往南庄。甲申日,考城县巡检、供奉官马彦勍被处死刑,是因为他藏匿赦书并杀害狱中的囚犯。丙戌日,宰臣冯道担任四庙册礼使。

六月辛卯朔日,太祖不上朝,原因是汉隐帝的灵柩还在停殡。甲午日,百官上表,请求将七月二十八日太祖的生日定为永寿节,太祖同意了。邢州下起连绵大雨。己亥日,太常少卿刘悦进献汉少帝的谥号为隐皇帝,陵墓为颖陵,太祖批准。辛亥日,任命枢密使王峻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依旧充任枢密使;任命枢密副使、尚书兵部侍郎范质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充任集贤殿大学士;任命户部侍郎、判三司李谷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掌管三司事务。司徒兼侍中、监修国史窦贞固,司空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苏禹珪,都被免去宰相之职,保留原本官。壬子日,太祖前往西庄。癸丑日,下诏宰臣范质参与管理枢密院事务。邺都、洺州、沧州、贝州等州下起连绵大雨。丙辰日,西京奏报,新授任的宗正卿郭令图去世。丁巳日,任命尚书左丞颜衎为兵部侍郎,充任端明殿学士;任命宣徽北院使翟光邺兼任枢密副使。秋七月辛酉朔日,太祖身穿衮服头戴冕旒,登上崇元殿,将太庙四室的宝册授予中书令冯道等人,让他们前往西京举行祭礼。癸亥日,尚书左丞田敏兼任判国子监事。戊辰日,任命御史中丞于德辰为尚书右丞,任命秘书监边光范为太子宾客。任命户部尚书张昭为太子宾客,因为他的儿子张秉担任阳翟县主簿时犯法抵罪,张昭到朝堂等待治罪,太祖下诏赦免他,于是将他降职授予此官。壬申日,史官贾纬等人进献所撰写的《晋高祖实录》三十卷、《少帝实录》二十卷。丙子日,太祖前往宰臣王峻的府邸。己丑日,镇州奏报,在平山县西击败河东贼军,斩首五百级。当天,太常卿边蔚上奏,商议更改郊庙舞蹈名称,具体事项记载在《乐志》中。

八月辛卯日,汉隐帝的灵柩出殡,太祖前往太平宫吊唁祭奠,下诏群臣到西郊为灵柩送行。这一年,幽州发生饥荒,流民散入沧州境内。太祖下诏,对流民到达的,每人供给一斗粟米,还提供无主的土田,让他们自行耕种,免除差税。癸巳日,有老虎进入西京修行寺伤人,市民将其杀死。乙未日,太祖前往班荆馆。壬寅日,契丹派遣幽州牙将曹继筠送回已故晋中书令赵莹的灵柩,太祖下诏追赠赵莹为太傅,还赐给他的儿子五百匹绢,用来筹备丧事,让其归葬在华阴故里。乙巳日,太祖前往西庄。壬子日,晋州王晏移镇徐州,沧州王景移镇河中,定州孙方简移镇华州,永兴郭从义移镇许州,贝州王继宏移镇河阳,李晖移镇沧州。任命许州节度使武行德为西京留守,滑州折从阮移镇陕州,河中扈彦珂移镇滑州,陕州李洪信移镇永兴,华州王饶移镇贝州,徐州王彦超移镇晋州。丙辰日,尚食李氏等八名宫官都被封为县君,司记刘氏等六名宫官都被封为郡夫人,尚宫皇甫氏等三名宫官都被封为国夫人。唐朝制度设有内官、宫官,各有职责范围,并不加郡国封号,近代加上这些封号,不符合旧有的典章制度。任命易州刺史孙行友为定州留后。戊午日,追立已故夫人柴氏为皇后,还命令有关部门确定谥号,准备礼仪进行册命。

九月庚申朔日,太祖前往太平宫向汉太后请安。辛酉日,追赠已故夫人杨氏为淑妃,还命令有关部门选择日子准备礼仪进行册命。追封已故皇第五女为永宁公主。癸亥日,定州奏报,契丹永康王乌裕被部下杀害。甲子日,任命前耀州团练使武廷翰以太子少保身份退休。丙子日,诸道兵马都元帅、两浙节度使、检校太师、尚书令、中书令、吴越国王钱俶加授天下兵马都元帅。丁丑日,中书舍人刘涛被贬为少府少监,分管西京事务,因为他让儿子刘顼代自己起草制词。监察御史刘顼被贬为复州司户,因为他代父亲起草制词。中书舍人杨昭俭被解除官职听任自由,因为他经常请假,不履行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