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是什么?
一讲人情世故,二讲纷争开始的地方。
数百里南屏山,上百里的药市,养活了成千上万采药人,又怎会没有纷争呢。
药首之下的三位药头,并无地盘划分之说。
但手底下靠着药头关系上位的人,时间久了,难免拉帮结派,干些欺软怕硬的事情。
要么在山上占地为王,要么在药市中偷盗抢占。
对此,药头大多不会过问。
只要药价稳定,品质过关,不坏了南屏山的规矩,其它都好说。
些许纷争,不足为奇。
冯庆生今日挨打,便是因为他太弱。
在山上看到的药草,数次被人跑快几步抢了先。
本不打算计较,毕竟先到先得,这也是南屏山的规矩之一。
可偏偏那些人抢了药草,还得笑话他几句。
“你家老婆子都快不行了,又瘸着条腿,还四处转悠什么。也不怕跟你那倒霉儿子一样,白白让山鬼吃了去。”
三字经中讲,人之初,性本善。
但在很多时候,人性本恶!
这些人平白说难听话,只因其中有几人当年和冯庆生一起上山采药,被压了很久风头。
后来都攀上了“恶势力”,如今四肢健全,再看到落魄不堪的冯庆生,便下意识说几句恶语,好让内心畅快。
冯庆生只是气不过,和他们顶了两句,便被一群人上来殴打,还夺了好不容易采到的几株药草。
如此便有了顾九在山下看到的伤势。
之后冯庆生拿着顾九送的药草,想来药市卖些钱,结果又遇到了那几人。
几人干惯了恶事,见冯庆生还能拿出这么多药草,当即过来找茬。
一个扒拉着肩膀说些难听话,一个趁机从药篓里偷药草。
冯庆生发现后,对方却倒打一耙,说是他偷的药草。
明明下山时药篓里空无一物,这些东西哪来的?
难道是你那死无全尸的儿子,回魂送来的不成?
冯庆生再老实本分,三番两次被如此欺负,终究忍不住要动手。
可惜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围观之人虽有劝阻,但被对方喝骂几句,也就不敢再多言了。
那么大的药市,每天起个十场八场纷争,并不稀奇。
明知冯庆生是被冤枉的,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有几人愿意多事呢。
对方可是某位药头手底下的人,真闹大了,也有药头出面去保。
万一引火烧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蜷缩在地上的冯庆生,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愈发痛苦,可眼底的火苗却越烧越旺。
倘若此刻给他一把刀,便会毫不犹豫捅向那几人。
顾九跑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毫不犹豫的一脚将人踹开,另一人顿时怒喝出声:“哪来的兔崽子多管闲事,活腻歪了!”
顾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
那人顿时痛叫出声,只觉得手腕好似被铁夹夹住一般,疼的钻心。
第三人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便迎面砸来。
顾九的反应速度,已经超过常人。
抓起身前那人的手臂猛地一抬,挡住了木棍。
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人抱着形状明显扭曲的胳膊大声惨叫。
顾九趁势将两人一起踹飞出去,却没有再追击。
不是不想,而是被冯庆生抓住了脚踝。
低头看了眼,顾九蹲下来,只见头破血流的冯庆生,摇头低语:“他们是宋药头的人,别给自己惹麻烦。”
有药头撑腰,在百里药市确实可以横着走。
冯庆生不想多生事端,实属正常。
那边立刻有人指着顾九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有本事别走,今日非要弄死你不可!”
这时,洪呦呦已经来到。
她挡在顾九身前,冲那人瞪眼:“谁要找小九哥的麻烦!”
那三人不认识顾九,却还是认识洪呦呦的。
再加上齐致远也来了,虽然他未曾展现过自己的真正实力和底细,但所有人都知道,洪药头家里的护院武师齐致远,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一时间,三人投鼠忌器,看出顾九和洪呦呦关系不错,顿时打了退堂鼓。
只是临走前,却还是狠狠瞪了冯庆生一眼,骂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顾九盯着那几人的背影,道:“冯叔,他们可能还会继续找你麻烦。”
冯庆生满脸是血,声音虚弱道:“打了小的,还有大的,难不成你还要对宋药头动手吗,还是算了吧,免得给你添麻烦。”
顾九还想说什么,冯庆生却弯腰从地上捡起已经被踩烂的药草。
血水滴落在上面,染的药草更加零碎。
顾九心里清楚,那几人吃了亏,不会就此作罢。
按他的想法,要么不出手,要么来个狠的,才能彻底震慑住。
可冯庆生不愿,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过去帮忙。
洪呦呦也连忙一起捡药草,不多时,药草捡完,却已经残的不像话。
药把式曾向安从人群里挤出来,道:“这些药草卖给我吧,给你按行价。”
不敢惹那些药市毒瘤,但内心还是同情冯庆生的。
冯庆生把药草递过去,又在曾向安门口清理了伤口。
只是等曾向安把一百多枚铜板递过来时,他却只拿走三分之一。
“你这是干嘛?”
“药草烂了,值不了这个价,好意心领了。”冯庆生说完,一瘸一拐的走了。
曾向安抓起铜板还想追过去,却被顾九拦住。
越是底层,自尊心越强,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坚持拥有的东西了。
除非真到了绝境,否则这一点自尊心,永远不会放下。
顾九看向齐致远,齐致远明白他的意思,道:“回去后我和洪爷说一声,应当没什么问题。”
请洪药头出面,把这事就此了结,是顾九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有了齐致远这话,他也稍微松了口气。
知道顾九心里看重此事,洪呦呦也没耽误,拉着齐致远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找爹,让爹把那些坏蛋赶走!”
“小九哥,我们走啦!”
顾九应声摆手,目送齐致远和洪呦呦离开,而后又对曾向安拱手:“谢了。”
敢在这个时候收冯庆生的药草,还愿意用行价收购,自然是看在顾九的面子上占多。
曾向安也是底层上来的,把顾九今日需要的外功配药打包好递来,叹气道:“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都是苦命的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回到棚屋,顾九看到冯庆生在外面站着,直到天黑才进屋。
心知是不想让婶子看出他受伤,略微犹豫了下,顾九还是放弃去看望的打算。
对此时的冯庆生来说,不让妻子担忧,比什么都重要。
转身回屋后,顾九烧开了水,把药草丢进去,开始第二次泡药汤。
待底火燃尽,药汤温度下降,他才爬出来开始练习桩功。
得益于万法道宫中的模拟练习,现在混元桩功已经像模像样,比昨日好了许多。
就连时间,都似过的更快了一些。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杂乱声,似有人在打架。
顾九辨认了一下声音方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顾不上再练习桩功,连忙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