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藤的尖刺刮擦木门的声响像极了指甲挠过棺盖,苏灵扶着陈墨的手沁出冷汗。
他的衣襟被血浸透,那抹若有似无的金光在月色下忽明忽暗,与她在古林祭坛见过的镇灵纹如出一辙——这绝不是巧合。
“阿姐。“小满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小手指向房梁。
苏灵抬头,只见断裂的木梁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在月光里浮成细雾。
她瞳孔微缩,灵目里那些悬浮的尘粒突然变得清晰可辨,像是被某种力量串成了线。
“小满,去摇那张破桌子。“她俯身在哑巴少年耳边轻声说,手指快速比了个“响“的手势。
小满立刻点头,赤着脚爬到满是虫蛀的木桌上,两条细瘦的胳膊环住桌腿拼命摇晃。“吱呀——“朽木发出垂死的呻吟,桌角砸在青砖上迸出碎末,声响在空荡的宅子里炸开。
黑衣人果然被惊动了。
苏灵余光瞥见那道黑影在偏厅门口顿住,腰间玉佩撞出轻响——和白绫红绳上的“顾“字玉牌纹路分毫不差。
她舌尖抵着后槽牙,默念通灵之语的咒诀。
灵目所见的尘粒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穿堂风的方向盘旋,在她掌心凝成一团灰雾。
“闭眼!“她低喝一声,挥手将灰雾撒向空中。
刹那间,老宅里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月光被彻底吞噬。
陈墨的血味混着尘土的腥气涌进鼻腔,苏灵攥紧他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极弱,像随时会熄灭的灯芯。
“跟紧我。“她贴着他耳边说,另一只手抓住小满的手腕。
三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着往后门挪,鞋底碾碎了散落的牌位,脆响惊得血藤在墙角簌簌抖动。
苏灵能听见黑衣人急促的脚步声就在五步外,刀鞘擦过门框的刮擦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到了。“陈墨突然出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尖。
苏灵触到冰凉的门闩,指尖刚要用力,却发现门环下刻着盘错的纹路——是镇灵纹的简化版。
她瞳孔骤缩,灵目里那些纹路突然泛起幽蓝的光,显露出隐藏的锁孔。
“是机关锁。“她低语,指甲掐进掌心让自己镇定。
记忆里古林祭坛的石壁上也有类似的纹路,当时她看见守灵鬼曾按过第三道凹痕。
苏灵屏住呼吸,指尖沿着纹路摸索,在第三道凹陷处用力一按——“咔嗒“,门闩应声而落。
夜风裹着古林的腥气灌进来时,黑衣人刚好冲破烟雾。
他的刀光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离苏灵后颈只差三寸。
陈墨突然发力将她往前一推,自己却踉跄着撞上门框,伤口的血溅在门环上,那抹金光竟顺着镇灵纹爬了满门。
“走!“他嗓音发哑,反手将门闩扣上。
苏灵被小满拽着往前跑,回头时正看见黑衣人挥刀劈在门上,刀身却像砍进了泥潭,纹路里的金光滋滋作响,将刀刃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狂奔,身后传来黑衣人暴怒的嘶吼。
苏灵跑过街角的老槐树时,故意将白绫的红绳丢进树洞里——绳上半枚“顾“字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足够让黑衣人误以为他们躲进了东边的乱葬岗。
“往药铺!“陈墨突然说,声音比夜风还凉。
苏灵这才发现他的额头烫得惊人,冷汗浸透了额发。
小满拽着她的衣袖拼命点头,小手指向街角那盏摇晃的灯笼——赵铁的“回春堂“还亮着灯。
推开药铺门的瞬间,陈墨终于撑不住栽倒。
苏灵跪在地上接住他,看见他胸前的伤口正在渗出金红色的血,在青石板上晕开的形状,竟和族谱上记载的古林祭坛完全重合。
“阿姐......“小满举着从老宅捡来的半块玉牌,那是黑衣人追来时撞掉的。
苏灵接过玉牌,发现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顾氏守灵,见光则殆“——和血藤上的“见光者,死“如出一辙。
赵铁举着药灯冲过来时,苏灵正盯着陈墨血里的金光出神。
药灯的暖光落在玉牌上,突然照出牌身里藏着的暗纹——是一条盘成环形的蛇,蛇嘴里衔着颗极小的珠子,和陈墨血里的金光一模一样。
“先处理伤口!“赵铁的吼声惊飞了梁上的夜枭。
苏灵帮着把陈墨抬上木床,指尖触到他后颈时,突然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形状竟和祭坛中央的镇灵柱底座完全吻合。
药香混着血味在屋里弥漫,小满蹲在床边用布巾给陈墨擦脸。
苏灵握着那块“顾“字玉牌,听见窗外古林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比他们逃跑时更清晰了些。
她望着陈墨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古林的诅咒,从不是怨灵作祟。“
而此刻,他后颈的疤痕、血里的金光、玉牌的暗纹,还有族谱上用血写的“见光者,死“,所有线索在她脑海里拧成一根绳,末端系着的,是古林深处那座被诅咒的祭坛,和祭坛下那口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阿姐。“小满突然扯她的衣袖,小手指向窗外。
苏灵抬头,正看见一轮血月从古林后升起,月光落在陈墨的伤口上,那抹金光突然变得刺眼,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爬去。
药炉里的药汁沸腾了,“咕嘟“声盖过了古林的叹息。
苏灵握紧玉牌,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们暂时摆脱了黑衣人,却好像离那个能吞噬一切的真相,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