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想喝水

当九条莲华的指尖、触碰到他手腕的瞬间。

一股细腻如夏季新涌出的泉水般的冰凉感划过皮肤。

很凉、很软。

下一刻。

伊藤悠的右手被她握住了。

和藤原老师那样蛮横索取的握法不同。

伊藤悠只感受到了来自少女掌心的柔软触感。

……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仿佛因为被某人侵犯而感到破碎的心灵都要被治愈了。

——等等。

九条莲华握住自己的手……

是要做什么？

伊藤悠从少女柔荑的美好触感中清醒过来。

重新冒出了这样的疑惑。

同时。

那一股被他忘却一瞬的毛骨悚然感。

重新萦绕在他的心头间。

九条莲华……应该不会和藤原老师一样。

用他的手，做……吧？

伊藤悠心中会有这种期待的时候。

就说明。

他的心。

——已经死了。

就依照九条莲华会学习白羽纱夜那种、有着暴露癖好的变态痴女般的行为来看。

九条莲华就很有可能会学到藤原老师的手法。

——而她现在。

握住伊藤悠的手的行为。

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伊藤悠的心。

现在十分忐忑。

他在考虑。

要不要直接……趁着现在‘醒来’。

他的手臂，今天早上在医院检查抽了血、在学校被白羽纱夜推倒、撞在课桌上……

甚至就在刚刚，还被某个音乐老师给粗暴地蹂躏了一番。

伊藤悠的手。

已经被摧残到不能再被摧残的地步了。

他不想再被那样粗暴地对待。

……至少。

今天就让他休息吧。

伊藤悠在心中深吸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时。

九条莲华握住他的手动了。

——一切。

都来不及了。

他的手臂。

将会受到惨无人道的对待——

在伊藤悠的心，即将再一次死掉的时候。

——九条莲华十分温柔地握着他的手。

她将伊藤悠被藤原老师粗暴使用后、甩开、一直耷拉在床边的手。

轻轻抬起。

动作轻柔地、放回了温暖的被褥之中。

“……”

僵硬酸痛的手臂终于重新体验到了。

那份既温暖，又柔软的感觉。

……常盘台医务室的床。

最棒了。

伊藤悠也在心中对九条莲华说了一声‘抱歉’。

他或许真的。

在无意识中。

对九条莲华——这名少女本身的温柔和宽容。

产生了曲解。

是啊。

这位名为九条莲华的美少女。

一直都是个温柔、美丽、善良的人。

……

时间静静流逝。

常盘台高中部。

C栋教学楼，二楼，医务室。

空调制冷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消毒水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下课、上课的铃声响了一次。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程，说不定已经结束。

窗外传来在操场上进行室外练习的轻音部的乐声。

种种乐器一齐奏响。

所发出来的是青春的美好旋律。

……真好啊。

只可惜。

轻音部似乎没有贝斯手。

伊藤悠是在两分钟之前醒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

他真的想就此睡到晚上。

但从腹部传来的肿胀感。

却在向他说不。

当他重新醒来时。

医务室窗外的天空。

已经泛红了。

“伊藤同学，你醒了。”

身边传来清冷的嗓音。

……原来，她还没走？

伊藤悠转过头去。

九条莲华正坐在一张小小的椅子上。

身姿优雅地，宛若某个王国的公主。

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本很厚的书。

似乎她陪在伊藤悠身边的这段时间。

都在阅读这本书打发时间。

“嗯。”

伊藤悠轻轻应了一声。

他这才发现。

自己的喉咙无比沙哑、嘴里也十分干涩。

……水。

在伊藤悠对‘水’产生渴望的时候。

九条莲华轻轻将看上去就很重的书合上。

放在沿着大腿摊平的裙摆上。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在无言中打开盖子。

吸管很喜感地弹了出来。

把吸管递到了他的嘴边。

伊藤悠想要水。

于是。

水来了。

他对九条莲华突然掏出的水杯，没有嫌弃、或者犹豫之类的情感。

此刻的他想不了那么多。

他只想喝水。

所以。

伊藤悠十分坦率地张嘴、含住了九条莲华的吸管。

无视了那股，从吸管处散发的、为他所熟悉的、淡淡的奇异冷香。

——吸了一大口。

“啊——活过来了。”

伊藤悠夸张发出地感叹。

在九条莲华把杯子收回去后。

“谢谢。”

他没有忘记，对帮助自己的人，所应有的礼貌。

“嗯。”

没有说‘不客气’。

而是直接点头应下了。

……这就是九条家千金大小姐的余裕吗。

“所以，发生了什么？”

伊藤悠愣了一会。

他下意识以为，九条莲华早就看穿了他的拙劣演技。

知晓了‘在被某个女变态那样对待时，其实是保持着清醒状态’的事实。

但思考了零点五秒之后。

他才反应过来。

九条莲华说的。

或许是‘白羽纱夜将他推倒、然后压在身下的变态行为’的事。

这件事情……

要怎么解释呢？

直接告诉九条莲华。

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事实的确如此。

但九条莲华是否会认为……

‘这是伊藤悠懒得解释、而对她进行的敷衍。’

——就不得而知了。

那他该如何解释呢？

难道要把黑锅，都推给白羽纱夜？

告诉九条莲华。

——这一切都是白羽纱夜的错。

都是白羽纱夜的冒失才导致的这个局面。

可以这样说吗？

伊藤悠扪心自问。

完全不行吧。

这样把责任和错误，通通丢到白羽纱夜头上的事情……

他还是做不出来。

那他究竟该怎么解释呢……

既合乎常理、又不用任何人背负责任和错误的解释……

就在伊藤悠为此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之时。

九条莲华率先开口了。

“你喜欢那样吗？”

“哈？”

有那么一瞬间，伊藤悠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原来，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错的。

九条莲华想听到的。

根本就不是‘白羽纱夜将他推倒、然后压在身下……’这个局面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她真正想听到的。

只有……

伊藤悠对于‘被白羽纱夜推倒、然后压在身下……’的情况。

——喜不喜欢。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