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异界

死亡来得突然而且荒谬。

楚明渊记得当时的自己正站在马路的中央，新买的《元尊》第十八部的单行本在掌心中散发着油墨清香。

油墨的味道混着塑封的甜腻，那是独属于新书的芬芳——而甜腻则是他当时所能品味到的心情。

然后世界突然失声，像是被调成了静音。

尖锐的刹车声像玻璃碎片扎进他的鼓膜，身体却像是被浇筑在了滚烫的路面上。

楚明渊十分不幸的被撞成了红色的混凝土——没错，他死了！

死前，楚明渊听见轮胎摩擦地面时橡胶融化的焦臭，他的大脑受到重创，他的感官变得混乱，他区分不了自己的五感。

他的左手把书脊攥得变形，右手却徒劳地抓向天空——只握住一把滚烫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夏风。

但很可惜，他的徒劳，留不住他的性命。

“要……死了吗——自己这就……完了？”

然后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黑暗漫上来的瞬间，他恍惚看见一点光，像是白天才会出现的月光——她叫，白月光！

封面上的夭夭似乎在对他眨了眨眼。

少女的素手在轻扬，指尖泛起莹光；少女的樱唇在微启，唇瓣好似开合。

他仿佛听见某个遥远的时空里传来了声音——那声音像极了龙吟？

声音似乎要对他诉说什么。

他听见！

“别死！”

二字！

这两个字烫进魂魄的刹那，刹车声诡异地拉长成悠远的龙吟。

楚明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攥碎的书脊好似变成了冰冷的龙鳞。

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正与封面上夭夭的朱砂泪交相辉映。

她很唯美——

原来死亡是这种触感啊！楚明渊像被拖进了一本正在燃烧的书——随后是比死亡更加深沉的黑暗。

它辉映着永恒！

……

“哥哥。”

这声音让混沌震颤。让这比死亡更加深沉的黑暗震颤。

哪怕这黑暗，它辉映着永恒！

这声音同时具备教堂钟声的庄严和母亲摇篮曲的温柔，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完美融合，震得楚明渊的灵魂泛起涟漪。

涟漪？

会泛起涟漪的事物好像是波？

楚明渊联想到。

这联想又让他荒谬地联想起物理，物理又让他联想起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又让他联想起更多，直至联想起——他？联想起他自己。

我是？

我是楚明渊？

我是楚明渊。

对，我就是楚明渊！

我记得我好像……

我好像在上物理课！

对，我就是在上物理课！

物理老师好像在对我说：光既是粒子又是波。

？？？

可人的声音也能像光一样具有波粒二象性吗？楚明渊突然感到莫名的疑惑？他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些？

“哥哥。”

第二次呼唤更轻了，像一片龙鳞掠过水面——等等，为什么会是龙鳞？

这是楚明渊的潜意识告诉他的。

等等，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会是龙鳞？

这次楚明渊荒谬地记起了语文老师，他敲着黑板向楚明渊强调：“意象不是修辞，是心象的实体化。”

修辞？心象的实体化？

所以，龙鳞的心象是什么？

既然它们不是修辞。

那它们是什么？

楚明渊隐约地记得，修辞的作用好像是思维认知的深化与拓展。

思维是感性的？思维是理性的？

所以，此刻龙鳞的冰冷质感是理性，水面的波动是感性。

而这个荒谬的联想的本身，正是意识与潜意识的量子纠缠。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楚明渊实在联想不下去了，他着实不明白这有什么意味。

除了，证明他语文课没有听讲，还能证明什么。

证明，这条路卡壳了？证明这条路，它似乎走不通？

不好！楚明渊突然联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场景——是语文老师！

他在上语文课？！

对不起，语文老师，我，我着实不该在你的课上思考物理。

尤其……尤其，是你敲黑板，划重点的时候。

我会好好的听讲的……

不对，我好像是在……是在上物理课！

我要继续思考物理！楚明渊纠正思绪。

思考完物理知识后，楚明渊才惊觉，自己竟能在这绝对的黑暗中“看见”声音的轮廓——没错，就是那些龙鳞。

我能看见它们？

等等，它们不会是实体化的吧？

不，它们就是实体化的！

楚明渊顿悟！

他这就悟了！

我悟了！

它们竟然是声音，它们竟然真的是声音。

这个发现简直令楚明渊感到毛骨悚然，毛骨悚然至不能让他理解。

此刻，毛骨悚然至不能让楚明渊理解的它们，每个都泛起了紫金色的微光。

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古老玄奥的纹路。

它们好复杂啊！楚明渊感叹。

这些龙鳞复杂到令楚明渊毛骨悚然至不能理解。

楚明渊再次惊觉！

我为什么要一直重复这句话？

我的状态不对，我就像个一直在重复的复读机！

为什么？

“因为，哥哥……你是异数……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宇宙。”

温暖的光纹缠绕上来，令楚明渊有了被注视的感觉。

是谁？

楚明渊古板的复读机般的思绪，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他终于能脱离自己那无趣的联想，向声音的主人提问，询问祂是谁了。

似是因为思维的活络，楚明渊顿时感到一股异样。

他感觉到，那“注视”似乎穿透了自己脆弱的灵魂外壳，数清了他记忆里的每一处折痕。

当“注视”扫过他记忆里《元尊》的书页记忆时，楚明渊感受到“注视”的温度陡然升高了。

为什么？这二者是有什么关联吗？

对了，温度？

我有感觉？

对他有感觉，他甚至都能看到！

楚明渊不仅看到，他还听到。

“哥哥，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知晓着未来之事。在你那里我们只是你所读过的故事。”似是察觉楚明渊心中所想，那声音解释道。

这就是原因？就这么简单？

所以，缘由就是他穿越了。

所以，声音解释这么多的意思就是他穿越了！

太好了！他竟然穿越了！

楚明渊想开口，他想继续向声音询问，想必声音会回答他的。

但，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声带。

没有声带？那我是什么？那我是什么状态？

楚明渊努力的呼吸。人是需要空气的，至少活着的人是需要的。

糟糕！这里好像没有空气？这里只有他自己！

那自己究竟是什么？

自己好像是一团颤抖的意识。

自己好像正在绝对的黑暗中明灭！

由于不能说话，楚明渊试图用其他的方式去向声音回应。

他首先尝试的方法，是用自己记忆中的文字去组成回应，但他脑海里的那些汉字却像受惊的鱼群般四散逃开。

这堆汉字，它们好像成精了！

楚明渊急忙追逐，他向它们呼喊。

哎！你们不是我的母语吗？

哎！你们别跑那么快啊！

哎！你们等等我。

别跑啊！我追不上你们！

汉字们逃，楚明渊则在他们的后面追——汉字们逃的飞快，导致楚明渊被它们远远的甩开。

语文老师！语文老师！楚明渊呼喊道。

呜！呜！呜！

X﹏X语文老师、语文老师，我错了。

我再也不看“苏北辰掐着苏软软的嘴唇，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了。

楚明渊不想让汉字们逃，因为他不想追

——楚明渊不想追，因为他追不上。

对此，楚明渊想哭。

对此，楚明渊想笑。

他真的、真的没有忘记自己的母语。

是他的母语不认他了！

他愿请物理老师辨忠奸。

当楚明渊还在与文字较劲时，声音又响起，“哥哥，按照时序，我该称你为弟弟。”

声音的主人突然认真起来，每个字都开始散发出像青铜器般的哑光，每个字也都像青铜器上的铭文，厚重而晦涩。

“但在你的世界里，你诞生时却并没有我们的故事，所以，我称你为哥哥。”

楚明渊听得发懵。

——等等，我到底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弟弟？

难道这就是薛定谔的长幼关系？

语文，你为什么要变成物理来这么折磨我？

难道，为了得到我！

你就如此心甘情愿的堕落吗？

还有，要理解你说的话，怎么这么像在解读商周的甲骨文。

我一个字都弄不懂。

母语不认楚明渊，他已经很难受了。

现在，被声音这么一捉弄，母语的祖宗他也认不得了！

“哥哥，我翻看过你的记忆。”声音澄澈的说道……但楚明渊却好像听出了些许的期待。

为什么？

有什么好期待的？

我的记忆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楚明渊的灵魂剧烈震荡，记忆之海掀起惊涛。

他看见自己从出生，死亡到……的记忆。

哦！没有暮年，楚明渊——他，撞大运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有悬念。

声音翻开楚明渊的记忆，他看到自己十四岁时，得到了第一本玄幻小说《元尊》；他看到高中课桌下，自己偷偷翻动网络连载；他还看到自己深夜打开某个网址……

我愿引荐你为我的知己！

对了，我的眼光不错吧！

楚明渊高兴的想着，没想到自己死后还能余温这些东西！

？？？

这好像不是剧情里的内容吧！？

停！停！停！

stoup！

这是你能看的吗？

楚明渊焦急的喊道，但依旧没有声音。

此刻，那些画面正被某种力量重新编织。

哎！

哎！求你了！

好不好！别看了！

求求了！我不想社死！

你让大运再撞我一次得了！

楚明渊开始萎靡，像个无能为力的丈夫……不断的哀求道。

——他对不起它们。

现在，楚明渊总算是明白，声音为什么会期待了。

声音并不期待他的记忆，声音期待的是他的反应。

声音很腹黑，其不想让他

——留清白在人间！

画面一转，楚明渊和他看的片停播，周围的黑暗开始蠕动，化作粘稠的混沌浆液，“哥哥在你们的世界里……我注定要身化万物，而那个叫周元的人族注定会取代我……”

周元？

是《元尊》！

楚明渊记起来了。

太好了，他记起来了！他有救了！

楚明渊从社死中死灰复燃了起来了！

至于“浆液”什么的，就先别管了，放一边去，反正等会儿会干。

楚明渊的意识突然开始剧烈燃烧，书页在灵魂之火中翻飞。

他看见自己用荧光笔标出的段落正在融化，变成金色的溪流汇入混沌。

他不想再过渡解读了！

他的老底已经被对方剥干净了！

“但我不甘心，哥哥。写这个故事的人……他也知道我有怨。”

声音突然带上千年寒铁般的冷意，混沌像某种“浆液”般被瞬间冻结，形成无数的尖锐冰棱，“这片宇宙的命运不能更改，但你却可以，哥哥。”

众所周知，“浆液”里的成分，绝大多数都是水，所以被冻住是正常的。

楚明渊撇过不正经的思绪，开始极力回想着《元尊》的故事……但那些高冷的汉字依旧不愿配合他。

他得准备一下

——小皮鞭了！

于是，楚明渊只能拼命聚拢飘散的文字，将其一个一个的拼凑，就像在暴风雪中护住最后的火种……就这样，一本书的框架总算搭建完成了。

他构建起了，“他”构建的故事

——那自己算不算是个如他一般的天才！

接下来，楚明渊开始四处巡视、查漏补缺。

他对这些文字发出了强烈要求，一个个都不许动，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末了，他才问道:“你是……祖龙？”

绝对的黑暗突然被两道绝对的金光刺穿。

那不是什么“亮起的光点”，而是某个庞然巨物睁开了眼睛。

楚明渊记得原著中有个词语叫光罩诸天，他如是的想到。

当庞然巨物睁开眼睛时，楚明渊的“视野”被迫无限的扩展了起来，直到自己看清那横亘在混沌中的存在

——每条龙须都缠绕着星云，鳞片间隙间流淌着初生日月的光辉，每次呼吸都让周围的混沌重塑着形态。

M78星云？

“是我，哥哥。”

龙吟声让楚明渊的灵魂几乎溃散。

？

你能不能别乱回答！

灵魂几乎溃散后的楚明渊有点痛苦。

等等，你先别高兴啊！

我问你个事？

你是不是想我死？！

此刻，楚明渊才真切理解什么叫“创世神祇”——仅仅是对方收敛到极致的真正的注视，就让他产生了被万亿个世界同时挤压的错觉。

“你太弱了，哥哥。”祖龙叹息。

“……”

知道，你还这一搞我？

几片龙鳞自祖龙身上脱落，化作紫金色光茧包裹住楚明渊即将消散的灵魂。

楚明渊看到，其中有一枚似是来自祖龙的心口，想来那是祂的逆鳞！

楚明渊想开口道谢。

但他发现，自己好像只能想！

——他做不到。

“哥哥，你知道吗？你弱小到自己的灵魂强度，甚至不足以承受这个宇宙的基本法则……”声音突然带上几分荒诞的笑意，“真讽刺，按理说我们只是你记忆里的文字，承受不住的应该是我们？！”

楚明渊在光茧中颤抖。

他感到恐惧。

第二次死亡？

就这样结束？

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我不是异数吗？

想想办法啊！

求求你了！

好不好。

我继续给你，当男主角。

楚明渊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