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风吹乱的排名表

运动会闭幕式那天,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我蹲在操场角落捡加油棒,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粘彩带时的胶水。

远处领奖台上,杜世博穿着白衬衫站在最中间,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扫过我脚边的矿泉水瓶。

我们班拿了团体总分第二,班长举着奖状经过时踢到瓶子,咕碌碌滚出去好远,惊飞了两只在草丛里啄面包屑的麻雀。

“婉月,发什么呆呢?老班叫咱们去办公室搬作业。”江欢颜的马尾扫过我鼻尖,她手里攥着根从主席台顺来的彩带,粉紫相间的流苏在风里晃啊晃。

我拍掉校服裤上的草屑,跟着她往教学楼走,路过公告栏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年级排名表上飘——高二(3)班又拿了班级总分第一,杜世博的名字稳居榜首,像钉在黑板上的图钉,而我的名字藏在57名的位置,像枚掉在课桌缝里的硬币,得歪着脑袋才能看见。

“别看了,人家班是火箭班,咱们普通班能拿第二已经很不错了。”

江欢颜用彩带戳我的脸,“再说了,你数学才考78分,还好意思看人家满分的卷子?”我瞪她一眼,却在看见自己数学排名时泄了气——全班23名,年级189名,而杜世博的数学作业,据说被老师拿去当全年级范本打印。

想起上周交作业时,我故意把本子放在他那叠上面,希望他能注意到我的名字,结果发下来时发现他的红笔批注只停在第15题,离我的27题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办公室里,王老师正对着电脑叹气,看见我们进来就招手:“来,把这堆卷子搬到教室去。”

我弯腰抱卷子时,瞥见她电脑屏幕上的班级成绩对比表,高二(2)班的平均分像条平缓的小溪,而高二(3)班的分数线陡峭得像座山,杜世博的各科成绩在表里格外刺眼,尤其是数学,150分的鲜红数字像团火,烧得我眼睛发疼。

“对了,沈婉月,”王老师突然叫住我,“你最近上课总盯着走廊发呆,是不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窗外,“在看隔壁班那个杜世博?”我手里的卷子哗啦掉在地上,江欢颜“噗嗤”笑出声,赶紧蹲下来帮我捡:“老班,您这都能发现?我们婉月就是崇拜学霸,纯纯的革命友谊!”我瞪她一眼,却发现王老师桌上放着上周的周记本,我的那页恰好翻开,上面写着“抛物线好难,像我和他的距离”——要命,我居然忘了把这段划掉。

搬到教室门口时,卷子突然散开,几张答题卡滑到走廊另一头。

我慌忙去追,却看见杜世博正和几个男生从楼梯口上来,他手里抱着作业本,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的锁骨像小贝壳。

“小心!”他突然伸手,在答题卡被风吹下楼梯前按住一角,指尖和我同时触到纸边,我像被电到般缩回手,看见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

“是你们班的吧?”他把答题卡递给我,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沈婉月……我记得你,运动会捡接力棒那个。”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原来他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记得那件糗事。“嗯……谢谢。”

我低头盯着他运动鞋上的校徽贴纸,是只卡通猫头鹰,和我书包上的挂件同款。他身后的男生突然起哄:“世博,原来你认识隔壁班美女啊?”他耳尖微微发红,转身拍了下说话的人:“少废话,搬作业去。”

看着他们班门牌号在眼前晃过,我突然想起昨天值日生擦玻璃时,我故意留在走廊上的那支草莓味润唇膏——今早去看时,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他拿的?可转念又觉得可笑,他这样的学霸,怎么会注意到一支掉在窗台上的润唇膏?说不定是被哪个女生捡走了,就像我的心事,永远只能藏在草稿本里,写满“杜世博”的地方,都用铅笔涂成模糊的灰。

下午班会课,王老师让我们写期末目标。

我咬着笔杆发呆,黑板上“挑战自我,勇攀高峰”的标语被阳光晒得褪了色,“攀高峰”的“攀”字少了撇,像个摔了跤的人。江欢颜凑过来,看见我本子上写的“数学进班级前20”,笑得差点打翻水杯:“婉月,你这目标也太保守了吧?直接写‘追上杜世博’多带劲!”我用橡皮擦砸她,却在纸上悄悄加了句:“哪怕只追上他的影子也好。”

放学时路过他们班,透过窗户看见杜世博正在整理错题本。

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旁边放着我送的草莓橡皮,包装纸已经被撕得只剩边缘一圈。

我正看得入神,他突然抬头,目光和我撞个正着。

我转身就跑,书包带勾住了走廊的清洁工具车,拖把和水桶稀里哗啦倒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清清爽爽的,像冰镇汽水开瓶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在台灯下重新翻开数学课本,盯着抛物线公式发呆。

忽然想起杜世博运动会那天说的话:“抛物线的顶点,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我拿起铅笔,在草稿本上一笔一划地画抛物线,想象自己站在顶点的样子,风从耳边吹过,能看见远处杜世博的背影。

虽然知道这道曲线终会下降,但至少在顶点的那一刻,我们共享过同一片天空的高度。

窗外的蝉鸣渐渐弱了,秋天的风开始带着凉意。

我摸着书包里那支备用的草莓润唇膏,突然有了勇气——就算他是太阳,我是只敢在傍晚出现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