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烛影摇红

夜色渐沉,不知何时。

沈既白,踏着青石板路,往家走去时,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回忆着少女伏在他背上时的温软触感,发丝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还有她疼痛时咬住他肩膀的贝齿……

他恍然间,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巷子深处。

“嘶——”

脚尖,突然踢到块凸起石板上。

他猛地回神。

巷子深处,传来孩童笑闹的声音,几个扎着总角的小娃娃,正围着卖糖藕的老汉打转。

甜腻的桂花香混着灶火气飘来,将那些画面念头冲散了大半。

小院那扇熟悉的榆木门扉近在眼前。

“吱呀——”

等沈既白进了院内,往大厅处走进时。

只见厅内,柳疏影正趴在方桌上睡着了。

半截红烛快要烧到尽头,烛芯“噼啪”炸开一朵灯花。

融化的蜡油,在铜盘里堆成小小的山丘,边缘已经凝固成乳白色。

桌上四菜一汤,早就凉透。

笋干炖肉的油脂,凝成半透明的膏状,在烛光下泛着腻光。

柳疏影枕着自己的胳膊,木簪不知何时松脱,几缕青丝垂落在瓷白的脸颊旁。

沈既白,望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啪!”

又是一朵灯花炸开。

柳疏影,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朦胧的睡意,在看清眼前人时倏地散去,她慌忙直起身,衣袖带倒了竹筷。

“白哥儿!”她手忙脚乱去接,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挠了一下,“菜都凉了,我去热热马上就好,你坐下等等。”

指尖相触的刹那。

沈既白,突然攥住她的手,掌心处传来的触感让他一怔。

他低声道:“疏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烛火“哔剥”一声。

柳疏影,眼圈突然红了。

她挣了挣手腕,没挣脱,索性任由他握着。

“那年大雪……”她声音越来越轻,耳尖染上胭脂色,“你倒在院子门前,怀里还抱着把刀……”

沈既白眼前,忽然闪过破碎的画面。

寒风刺骨,原主拖着冻僵的身体拍打院门,最终力竭倒在雪地里。

“我把你,拖进屋里的时候,你嘴唇都青了。”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灌姜汤、盖棉被都没用,你一直喊冷……”

烛光在她眼里,晃成细碎的金芒,“我实在没法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钻进被窝抱着你……”

沈既白,喉结滚了滚,穿越那晚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有一个温暖躯体,紧贴着他。

发间淡淡的桂花香,还有那双替他搓热手脚的、生着茧子的手……

“可第二天醒来时,”柳疏影的眼泪“啪嗒”砸在桌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迷迷糊糊就和你那个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当时我想,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灰墙上。沈既白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在火光中像缀着星子。

“可看你挺过来了,当时…”她哽咽着,“…我想着,你大概不记得那晚的事,等你好了,我就悄悄离开泉州,当是…”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可…后来,”柳疏影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发现与你相处久了,好…好像慢慢喜……欢…”

话音未落,沈既白突然将她拽进怀里。

柳疏影,身子比他想象中更娇小。

“白哥儿…”她揪紧他的衣襟,“我虽是个寡妇,可从未与别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心里、身上都只有你……”

泪水浸透夏布,烫得他心口发疼。

“当年,和我有婚约的人…”她哽咽着,“还没来及娶我,就突发疾病去了,我实实在在还是……”

“疏影。”沈既白突然打断她,“我不嫌弃你。”

他捧起她的脸:“要真嫌弃,我为什么还不搬走,你说的对不对?”

柳疏影,眼泪凝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别哭了。”他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柳疏影,突然凑上来,在沈既白唇上轻轻一碰。

然后,她就逃奔向灶台。

沈既白,呆立原地,回过神时,指尖,碰了碰唇角,那里还留着一点湿润。

最后一盏烛火,在铜灯里摇曳。

将柳疏影,正低头收拾碗筷的侧影投在窗纸上。

沈既白,望着她后颈处,那里落着几缕散落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疏影。”

“嗯。”

她闻声回头,还未看清他的神情,整个人便被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沈既白,手臂箍住她的腰肢,感受到她骤然加快的心跳。

“今晚,我们两就不用分房睡了。”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一颤。

柳疏影,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想挣脱,手指抵在他胸前,却软绵绵使不上力。

“白…哥儿,我现在要去烧水,你赶紧放…开我…”声音细如蚊呐,尾音还没落下。

她身子便突然悬空。

沈既白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床榻上的青布被褥,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气息,混着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

沈既白,将她轻轻放下床榻时,一缕长发垂落,发梢扫过她滚烫的脸颊。

柳疏影别过脸去,烛光映得她耳廓几乎透明。“白哥儿,把灯熄了。”

她揪着衣角,声音发颤。

闻言,沈既白低笑一声,回身吹灭烛火。月光立刻从窗缝漫进来,像一匹银纱铺在床前。

当他,俯身撑在她上方时。

柳疏影,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眸色比平日更深,像是化不开的墨。

当他的手掌,探入衣襟时,柳疏影猛地攥紧了被单。

“别怕,疏影……”沈既白含住她耳垂轻吮,

另一只手,十指相扣地将她按进枕衾,他这两年来克制的欲望终于决堤。

更漏声遥遥传来时。

柳疏影,正蜷在沈既白怀里。

她潮红未褪的脸颊,贴着他胸膛,听着那里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

沈既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散乱的长发,忽然低声道:“当年,你也是这样抱着我的?”

柳疏影,浑身一僵,随即咬唇捶了他一下:“不许提!”

他笑着,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

窗外,一轮满月正悬在桂树梢头,将纠缠的人影映在纱帐上,恍若一幅活过来的水墨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