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冰冷的体制（上）
####一、权力的招呼
林明远从烟盒里抖出最后一支烟，铝箔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天是2006年7月18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永远记得这个日期。“
烟雾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副区长亲自打来电话，说要'关心'一批特殊车辆的年审。“林明远用烟头在空中画了个圈，“三十辆报废中巴车，发动机号都是连着的。“
程贤发现林明远说这些时，左手不自觉地摸着后颈的疤痕，像是那里还残留着当年的灼痛。
####二、调查的开始
“拒绝的第三天，审计组就进驻了运管所。“林明远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是泛黄的审计通知书，“他们查了整整两个月，连我五年前的差旅费都翻出来。“
他的手指点着纸上某处，程贤看到“重点审计对象：林明远“几个字被反复描粗，纸面都磨出了毛边。
“最绝的是查我办公室盆栽。“林明远突然笑出声，“说怀疑花盆里藏受贿的金条。“笑声戛然而止，“结果真找出个窃听器——我下属小李装的。“
####三、众叛亲离
月光移到了林明远的左脸上，照亮一道细长的疤。“这是我带了三年的徒弟小张留下的。“他平静地说，“纪委谈话时，他作证看见我收过二十万现金。“
程贤注意到林明远说这些时，右手一直在转那枚“安全生产先进个人“的纪念章，金属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办公室主任更绝，“林明远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的烫伤，“他举报我'生活作风有问题'，证据是我抽屉里的胃药——说那是避孕药。“
####四、山区的月光
“最后他们只能把我调去青岩乡。“林明远摸出手机，划开相册里一张照片：破旧的平房前，歪斜的牌子写着“运输管理站“，旁边停着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
“第一天报到就下暴雨，屋顶漏的水把档案全泡了。“他的手指放大照片角落——积水的倒影里，隐约可见几个围观的身影，“这些'热心群众'，都是来确认我真的被发配了的。“
林明远突然把手机转向窗外，对准远处某栋灯火通明的大楼：“那位副区长，现在就在那里办公。“镜头晃动间，程贤只来得及看到“发展“二字，画面就被迅速切回。
####五、冰冷的启示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林明远从公文包取出个文件袋，倒出十几张荣誉证书，“这些先进奖状，全是当年那位副区长亲手颁给我的。“
他随手翻开一本，内页的合影上，年轻的林明远正从领导手中接过奖状，两人笑容灿烂。“现在想来，“林明远用烟头烫穿合影中领导的脸，“他当时就在物色替罪羊了。“
古籍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只剩下烟头的红光和电子表绿色的数字。林明远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在这个体制里，清白的代价往往比同流合污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