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盐商丁懈

陈经历就是贾璋所在经历司的主官,也就是他的直属上司。

几个月来,这位陈经历表面上对贾璋关切有加,但实际上却一直拿他当猪养,任何公务都不分派。

若是林如海能提点几句,那倒的确能改善他的处境。

不过,贾璋却是明确地拒绝了这项提议,回道:“林姑丈不必麻烦,小侄自有应对之法。”

要是这点儿小事儿都要麻烦林如海,那自己刚刚刷起来的好感度估计就白费了。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似乎很满意贾璋的抉择,又问道:“你要怎么做?”

有心气是好事儿,但要只会放空话,那就是害人害己了。

贾璋情知今日的谈话关乎自己今后的仕途,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回道:“小侄之所以被上官和同僚疏远,究其原因,乃是因为他们认为我是幸进之辈。因此,想要打破他们的固有印象,小侄需得做出点功绩。”

说到此处,他坦然地跟林如海回视,眸光凌厉,隐现锋芒。

“姑丈也知晓,小侄的父兄做了二十年的盐务买卖,耳濡目染下,小侄对各种门道也略通一二。因此,小侄想组织几场对私盐贩子的缉捕,以此来打响声名,打破僵局。”

父兄两代人在扬州盐务买卖中的深耕,使得他了解到了不少盐商的底细。

哪个走黑路?哪个贩私盐?哪个有靠山?靠山都是哪路神仙?

对于这些情况,他不说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也大差不差的。

有了情报,人手也不能短缺。

这半年来,他通过自家的运盐买卖训练了不少护卫,然后又以经历司巡检的名义,将他们招募成盐运衙门的盐丁,终于解决了人手短缺的问题。

接下来,自己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听到这里,林如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思虑周全,敢闯敢拼,的确是个好苗子。

“既然你有了想法,那就去放手施为,别有什么顾虑。姑丈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你折腾出动静,立下功勋,那该有的拔擢一定不会少。”

这话,几乎就是在明示要给贾璋升官了。

贾璋心思通透,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拱手致谢后,又主动谈起了贾敏中毒一事,问道:“敏姑姑中毒之事,可有新的发现?”

这幕后黑手不揪出来,难保还有下回,自己总不能啥也不干,整日里守在贾敏身边吧?

提到此事,林如海眉宇紧皱,叹息道:“随着林嬷嬷的死,一切线索都断了,眼下根本就无从查起呀!”

贾璋思索片刻,道:“其实,小侄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能不能奏效。”

“哦,什么想法?”

林如海追问道,语调略显迫切。

贾璋理了理思路,徐徐说道:“如今,想要从林府查起,已经不太可能了。既如此,那我们不妨换个思路,从雪莲开始查。”

“雪莲?”

林如海一怔,这倒是个新奇的想法。

贾璋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幕后之人除了给敏姑姑投毒外,还收购了扬州、金陵的雪莲,这可要花费一大笔银子。若是这幕后之人吝啬,没准会伺机抛售,挽回损失。”

雪莲是珍稀药材,价值不菲,幕后之人收购这么多雪莲,总不至于自己熬汤喝吧?

只要他肯脱手,那自己或许就能循着痕迹查到什么线索。

不过,这需要不少的人手盯梢药铺,自己力有不逮,得需要林如海出手才行。

林如海轻抚胡须,思索片刻,道:“怕就怕,这幕后之人行事谨慎,狠心销毁了这批雪莲。不过,反正目前没有其他线索,试试倒也无妨,我派人留意一下。”

贾璋轻轻颔首,他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提议。

正事谈完,贾璋正欲离开时,林如海唤住他,将桌案上的一口小巧木匣推了过去,示意他打开。

贾璋依言打开木匣,发现里面摆放着一张银票,凝眉细视,面额上赫然写着一千两。

“林姑丈,这是?”

“收下吧。”

林如海挥了挥手,示意贾璋将银票收下,“此番为了救人,你四处奔走,劳苦功高,我和你敏姑姑都看在眼里,没道理还让你这晚辈出银子。”

贾璋连忙推辞,道:“姑丈言重了,这本是侄儿分内之事,况且,也没用这么多……”

林如海抬手制止了他的推辞之言,正色道:“你的心意,我跟你敏姑姑都体会得到,但这银票你必须收下,否则,你敏姑姑内心难安。

你也别觉得收了银票,就是疏远,经过此事后,我们已将你视为最亲近的子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贾璋也不好再拒绝,况且,他也确实需要银子。

虽然父兄给他留下了不少银钱,又有盐务买卖存在,不至于坐吃山空,但近几个月来,他为了训练盐丁,也着实往里面贴了不少。

当然,他之所以肯往里面贴钱,是因为他是打着训练盐丁的名义在培养自己的私人班底。

毕竟,这世道眼瞅着就要乱了,他得尽量积攒出足以乱世中自保,乃至建功立业的力量。

离开林如海的书房后,贾璋思忖稍许,抬脚朝贾敏的院子走去。

自己这位敏姑姑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正是心思敏感,需要安慰的时候,自己得去多探望几回,加深一下感情羁绊。

毕竟,感情都是经营出来的,坐吃山空的想法要不得。

林如海作为整个扬州城官职最高的大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是以,贾敏大病痊愈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了,连带着贾璋也是声名鹊起,得了个‘纯孝’的美名,在扬州城广为传扬。

城东,距离盐运衙门二里许的广陵街,琼花巷,坐落着一间青砖斑驳的三进院落。

面对这间院子,附近的人家统统避着走,实在情况紧急,避不开的,也都是低眉顺眼地匆匆跑过,唯恐沾惹到什么麻烦。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得从院子主人谈起。

他名叫丁懈,本是扬州城的一个泼皮混混,惯爱欺行霸市,惹是生非。

后来,他的妹妹给大盐商白家的少爷做了小妾,攀上了高枝,他也像模像样地做起了盐务买卖,短短三二年,就积攒了一大笔家业。

后来,他瞧上了这间大院,就勾结官府,栽赃原主人贩卖私盐,直接将人下了大狱,逼迫人家低价出售。

原主人为了脱罪,无奈地让出院子,谁料,这丁懈得了院子后,立刻就翻脸不认账,将人一家都给判了个充军,没多久就死在了路上。

对于这种晦气的畜生,但凡有点儿良知的人,都是不想牵扯上半点儿关系。

此时,在宅院客厅中,作为主人的丁懈却一脸谄媚地给一个锦衣白袍的男子端茶倒水。

“恒三爷,有什么吩咐您派人递个话儿也就是了,何苦亲自跑这一趟呢?”

锦衣男子名唤白恒,是八大盐商中白家家主的第三子,也就是这丁懈借助妹妹攀上的靠山。

他眼神冷淡地瞥了一眼客厅内伺候的管家和丫鬟,没有说话。

丁懈会意,忙将她们赶了出去,这才低声道:“恒三爷,现在没有外人了。”

白恒给自己随行的小厮使了眼色,示意他去门口守着,以防有人偷听。

“林如海的夫人被救回来了,你听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