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和家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后,我俩已经好些日子没碰面了。老爷子一直瞧不上我捣鼓旧货这事儿,可他自己不就是在古玩圈里闯荡的嘛,我实在想不明白,为啥他就不准我干这行。
“小少爷。”一辆锃亮的私家车稳稳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中年人,是柳伯。他还是老样子,不苟言笑,岁月在他眉眼间刻下了更深的痕迹,添了几分沧桑。
“柳伯,在大街上就别这么叫我啦,搞得跟民国那会儿似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这称呼在现代街头太过惹眼。
柳伯却丝毫不觉得有啥不妥,毕竟自我呱呱坠地,他就这么称呼我了。他默默走到车门旁,轻轻为我拉开,动作娴熟而自然。
我坐进车里,一眼就瞧见老爷子坐在那儿。他身着一身黑色的麻布粗衣,头发有些蓬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书,仿佛我压根不存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矮身低头钻进车里,极不情愿地喊了声:“爸……”
老爷子没吭声,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页,还顺手推了推眼镜。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确实不早了。虽说十月的BJ天黑得不算太早,但此时已快七点,车内光线有些昏暗。
“我说爸……这么暗的光线,您能看清书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还知道叫我爸呢?”老爷子被我这一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不过目光还是没落在我身上。
“呵呵,那肯定得叫您爸呀,难道我还能叫大哥不成?”我试图用玩笑话缓和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你!”老爷子被我这贫嘴气得瞪了我一眼,不过好歹算是正眼看了我一下。
“早知道你还是这么顽劣,我就该让你在局里多吃点苦头,再把你捞出来!”老爷子气得拍了下大腿,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小时候,我可最怕老爷子这样吹胡子瞪眼了。但自从高中毕业以后,我对他的畏惧就越来越淡了。
尤其是近几年,我感觉老爷子没了以前那股子严厉的戾气,反倒多了几分慈祥,想来可能是年纪大了,心境也变了吧。
柳伯以前跟我讲过不少老爷子年轻时的故事。在我妈去世前,老爷子一直生活在我妈老家——湘西的某个城市。
作为一个外地人,初来乍到的他没少受当地人欺负。湘西那地方,原本土匪头子就多,当地人的性格受环境影响,个个天不怕地不怕。
老爷子去了没几年,就凭借自身本事名声大振,这自然引得不少人眼红。柳伯说,当年老爷子一人对阵十个精壮小伙,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得一一趴在地,直到对方求饶,这才树立起了威风。
如今,老爷子虽没了当年的勇猛雄风,但他手下的人见了他,依旧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敬畏得很。
“您哪舍得让您宝贝儿子留案底呀?我知道您一直盼着我去考公务员呢。”我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当个公务员,安稳混口饭吃就行,赚钱的事儿他来操心。
可这终究只是老一辈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刚开始,我也没打算干现在这行,只是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工作,没办法才走上了这条路。
“我都给你安排好光明大道了,你怎么就不按我铺的路走呢?你这店也开了好几年了,你觉得这生意好做吗?!”老爷子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直直地盯着我。
我看了老爷子一眼,心里寻思着,还是没必要把自己目前的窘迫状况告诉他。一来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二来就算我说了,老爷子估计也未必会相信。
“爸,我真不是当官的料,我就适合开个小店,赚点小钱,平平淡淡过日子挺好。”我诚恳地说道。
“你这叫赚点小钱?都赚到局里去了!”老爷子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责备。
听到这话,我心里冒出一个疑问。
“爸,你怎么知道我被抓进局里了?”我实在想不明白,胡鑫应该不至于和我爸有啥联系吧?
“杨凡,我告诉你,哪怕你是孙悟空,也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你的事儿我能有不知道的?”老爷子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我心里暗自嘀咕,要是他真有这么神通广大,当初我被米小高害得那么惨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呢?
如果不是胡鑫透露的消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刘菲尔。当时在审讯室里,她那副丝毫不惊讶的模样,说不定早就有所准备。
虽说我和她交情不算深,但毕竟是同学一场,想来她也不会眼睁睁看我遭受牢狱之灾。
“你有女朋友了?”老爷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我瞬间明白了,果然是刘菲尔通风报信。
“我哪来的女朋友啊?”我赶忙否认。
“我看那姑娘对你挺上心的,见你遇到难处,赶紧查到我的电话,搬来救兵,不然你今天可有的受了。我听那姑娘说,他们怀疑你跟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老爷子缓缓说道。
“爸,您不先好奇你儿子到底有没有杀人,反倒关心起这姑娘是不是我女朋友,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啦?”我无奈地说道。
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你肯定不会杀人。不过,说说吧,博物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见老爷子终于问到正事了,便开始讲述起来。
“那馆长找到我,说他们博物馆有一把青铜剑特别诡异,想让我去给驱鬼辟邪……”说到这儿,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可是 985高校毕业的大学生,却搞起了这种迷信活动。
“其实我也不懂什么驱鬼之术,但想着能赚笔钱,就答应了。我见我一个朋友做过类似法事,就依葫芦画瓢洒了大米,还盖了红布。
结果那青铜剑突然冒起一股青烟,馆长一碰到那青烟就烧了起来,后来救火的人也烧死了一个。
等我跑出来,整个地下室都成火海了。不过最后火倒是扑灭了……”
老爷子静静地听着,眉头紧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这话你总该听过吧?”老爷子的声音低沉下来,神情严肃。
“道理我懂。可当时有能力的人不在,我这才硬着头皮上,结果就出岔子了。爸,您放心,我以后不会这么莽撞行事了。”我赶忙应道。
老爷子听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我手里,说:“行了,跟你扯了这么多,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这个的。”
我接过钥匙,发现是一把铜制的,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杨凡,你给我听好了。这段时间,你得回老家躲一阵子,什么时候能回BJ,我会再通知你。你还记得老家北边一百公里处有座很大的山吗?”老爷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您说天台山?”我问道。
老爷子点点头:“天台山上有个寺庙,叫宝光寺,你到那儿找主持,他会带你去寺庙里的一个别院,这就是别院的钥匙。”
我一听就急了,我还有八十个百鬼抄要完成呢,不然小命难保啊。
而且好不容易在这行有了点名气,旧货店也得继续开下去,我实在不想离开BJ。
“老爸……我这边生意正忙着呢,离不开啊。”我试图说服老爷子。
“你必须离开,不然必有血光之灾。”老爷子目光紧紧盯着我,那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觉得有些讽刺,我在死亡名单上的死亡时间是明年,怎么可能最近就有血光之灾呢?
“这是你三伯告诉我的。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把这把钥匙交给你。”老爷子补充道。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三伯是最擅长算卦,他说的话向来没错过,难道这次真的有大麻烦?
我看着手中的钥匙,犹豫再三,感觉似乎是非去不可了。
“你的生意在那边也能做。我听说你在微信上招揽生意,现在交通这么便利,想找你的人,通过微信也能联系上。但你必须得回老家,去宝光寺避避风头。”老爷子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琢磨着,这次会不会是因为我好巧不巧碰到了同样在死亡名单上的博物馆馆长张裕,长生教的人发现了我,所以要来找我麻烦?
又或者是因为米小高偷了曾云翔的阴阳珏,我们还去了生死簿,所以曾云翔要杀人灭口?
而且米小高在生死簿那里给自己“充了电”,我却没有,会不会因为我去过生死簿,死亡名单上我的死亡时间被提前了?
此刻,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但既然三伯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看来我只能听从安排了。
“那我明早动身吧。”我无奈地说道。
老爷子却摇摇头:“不,现在就走。你叫柳伯上车,我们送你去机场。”
“现在?我还没拿换洗衣物呢……”我有些着急地说道。
老爷子给柳伯使了个眼色,柳伯心领神会,立刻走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小少爷,现在就出发,送您去机场。”柳伯说道。
看着老爷子着急的样子,我知道这事刻不容缓了,便不再反驳,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
车子从西四环驶向机场,一路上我头昏脑胀。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机场。我刚下车,就又被匆匆塞进了飞机。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又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终于,我来到了宝光寺。
抵达宝光寺时,天边刚泛起一丝微光,大雾弥漫着整个寺庙,给这座古老的寺庙增添了几分神秘的仙气,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瑶池仙境。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走进这座古寺。小时候,妈妈曾跟我说过,这座寺庙是唐代遗留下来的遗址。
据说闯王李自成当年就葬在此处,不过考古学家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也正因如此,宝光寺没什么名气,却也造就了它隐世的独特韵味。
我刚踏入山门,一位六旬老人迎面而来,正是主持。他一脸慈祥,双手合十,对着我恭敬地鞠了一躬,说道:“杨家少爷,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