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辰的指尖深深陷入沙滩,潮湿的沙粒混着海盐渗进指甲缝。面前的飞舟船舷上,观真宗的北斗徽记被血色曼陀罗覆盖,苏妄言手中的真幻剑不再流转星芒,而是泛着妖异的紫黑——那是被血河之力侵蚀的征兆。
“你不是苏师叔。”郑辰喉咙发紧,掌心的罗盘残片在接触沙滩上的星纹时,突然传来刺痛,“真幻剑认主观星使,你握剑的姿势,是魔宗‘血影九变’的起手式。”
假苏妄言的嘴角勾起冷笑,面具下露出的脖颈处,血色烙痕如活物般蠕动:“观真眼果然难缠,不过……”她抬手挥剑,紫黑剑气竟在空中凝成血河老祖的虚影,“你体内的血河烙已经成型,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郑辰向后翻滚,剑气擦着胸口划过,在沙滩上犁出深沟。他这才惊觉,方才运转观真眼时,识海深处的沙盘竟蒙上了血色雾霭,那些曾清晰标注的灵气节点,此刻都泛着诡异的暗红。左臂的烙痕传来灼烧感,竟与罗盘残片的金光产生共鸣,在沙地上映出一串他从未见过的魔纹。
“你母亲当年跪在血河殿外三天三夜,求老祖饶你一命。”假苏妄言步步紧逼,“知道万域枢为什么能融入你的灵府吗?因为你根本就是观真宗与血煞殿的杂种——”
“住口!”郑辰怒吼着甩出罗盘,残片化作七道星芒射向飞舟的动力核心。这是他在镜渊观真镜中见过的“北斗破阵术”,专门针对依靠星力驱动的法器。飞舟发出刺耳的警报,船首朱雀的眼睛应声碎裂,船身倾斜着坠入浅滩。
“小聪明。”假苏妄言跃下飞舟,真幻剑突然暴涨三尺,剑刃上浮现出郑辰在洗心崖见过的枯骨面容,“没有观真镜的星力加持,你以为凭半吊子的观星术就能赢我?”
郑辰边退边回忆苍澜子的教导:“观真术的根基,是‘以心为镜,不以物惑’。”他突然盯住对方握剑的手腕——那里有三道极浅的疤痕,正是真苏妄言当年在雷域试炼时留下的,而眼前这人的疤痕位置,偏了整整三分。
“你是‘血影幻形’!”郑辰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万域异闻录》中记载的魔宗禁术,“真正的苏师叔早被你困在镜渊,你不过是偷了她的记忆!”
假苏妄言的瞳孔骤缩,郑辰趁机将母亲的玉佩按在罗盘残片上。玉佩表面的星陨纹与罗盘共鸣,竟在识海深处撕开一道缝隙,露出被血色迷雾笼罩的观星阁密道——真正的苏妄言正蜷缩在角落,手腕上的观星使徽记正在逐渐暗淡。
“原来如此。”郑辰冷笑,“你需要我的血激活万域枢,却不敢杀我,因为血河老祖的残片还没完全侵蚀我的灵府。”他突然转身跑向海边,那里停着一艘被魔雾侵蚀的小舢板,正是镜渊倒塔时随他坠落的观真宗遗物。
“拦住他!”假苏妄言怒吼,飞舟上的血煞殿刺客终于反应过来,十余道黑影破水而出,手中弩箭带着血雾封锁了所有退路。郑辰握紧罗盘,发现舢板底部刻着的星轨竟与他左臂的烙痕完美重合,这是观真宗专门为“无垢灵府”修士准备的逃生舟。
“得罪了。”郑辰咬牙将手掌按在船心,鲜血渗入木缝的瞬间,舢板突然升起透明的星力屏障,弩箭射中屏障的刹那,竟被反弹回刺客身上。假苏妄言的剑气紧随其后,却在触碰到屏障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那是观真宗“星盾术”的终极防御,只对拥有观真者血脉的人起效。
“你逃不掉的!”假苏妄言的声音混着海浪,“血河大阵已经在万域海眼启动,你体内的残片就是阵眼,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她的话突然被一声巨响打断,海面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某种古老的法器正在苏醒。郑辰低头,发现罗盘残片上的血色裂痕竟在吸收海水后缓缓愈合,而在裂痕深处,隐约可见“血河圣子”四字正在被星力改写。
舢板突然加速,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冲进浓雾。郑辰这才注意到,海面上漂浮着无数观真宗的残破法器,每一件都在与他的罗盘共鸣,像是在指引他前往某个神秘之地。识海深处,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在镜渊时清晰百倍:“辰儿,去万域海眼,找你父亲……”
“父亲?”郑辰一愣,母亲从未提过父亲的身份。他低头看向左臂的烙痕,此刻竟浮现出与观真宗徽记相似的星芒,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皮肤下博弈,形成诡异的共生图案。
浓雾渐散,前方出现一座悬浮在海面的巨岛,岛身布满倒悬的星轨,正是镜渊倒影中出现的“万域海眼”。郑辰刚要靠近,岛中央的祭坛突然亮起,一个身着观真宗白袍的身影缓缓升起,他转身时,郑辰的瞳孔骤缩——那分明是洗心崖底枯骨的面容,却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郑辰,”白袍人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等你很久了。我是你父亲,也是初代观真者与血河老祖的融合体。”
郑辰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与祭坛上的万域枢残片合并,形成完整的万域枢。白袍人抬手,祭坛上浮现出当年观真宗覆灭的完整画面:血河老祖重伤濒死,与初代观真者达成协议,将自己的核心残片植入尚未出生的郑辰体内,以融合两种力量,破解天道漏洞。
“你母亲不是被诬陷,而是自愿带着残片嫁给苍澜宗弟子。”白袍人指向画面中母亲跪别观星殿的场景,“她知道,只有让你同时拥有观真者血脉和血河之力,才能在万域枢破碎时,成为新的‘天道容器’。”
郑辰只觉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母亲玉佩上的血河刻纹、苍澜子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镜渊观真镜中自己戴面具的幻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是单纯的受害者,而是两派大佬博弈的棋子,甚至可能是阻止血河大阵的唯一钥匙。
“现在,血煞殿要启动大阵,而观真宗残魂想借你重生。”白袍人走向郑辰,掌心浮现出星光与血光交织的万域枢,“但你有第三个选择——用你的无垢灵府,同时容纳两种力量,成为真正的‘万域观真者’。”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掀起巨浪,假苏妄言的飞舟破雾而来,船首站着密密麻麻的血煞殿刺客,而在他们中央,竟押着遍体鳞伤的真苏妄言。她胸前的观星使徽记已经碎裂,却仍在努力向郑辰眨眼,目光投向祭坛后方的裂缝——那里,隐约可见“天道镜”的碎片在闪烁。
“郑辰!”真苏妄言的呼喊夹杂着血丝,“别信他!你父亲早已魂飞魄散,眼前的……是血河老祖用残片制造的幻象!”
郑辰的观真眼突然冲破血色雾霭,识海沙盘轰然展开。他看见白袍人脚下的祭坛刻着魔宗禁阵,所谓的“父亲”不过是血河老祖用残片凝聚的傀儡,而在傀儡核心,正藏着母亲当年留下的最后一道神识——那是她用生命封印的,关于万域枢真相的最后线索。
“你骗我!”郑辰怒吼着祭出真幻剑,剑刃在接触傀儡的瞬间,触发了观真宗的“真幻破妄”特效。傀儡应声炸裂,露出里面蜷缩的血色光球,正是镜渊魔蛛未被消灭的残魂。
“咳……”真苏妄言趁机挣脱束缚,将一样东西塞进郑辰手中,“去天道镜碎片那里,只有真正的观真者……”她的话被血煞殿刺客的刀光打断,郑辰只觉手中多了片温热的碎镜,镜面里倒映着他从未见过的星空,却与他体内的万域枢残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海面突然裂开,万域海眼的核心露出,那里悬浮着成百上千的观真宗残魂,每道残魂都在向郑辰伸出手,而在残魂中央,静静躺着的,正是能修补天道漏洞的最后一块万域枢核心残片。
郑辰握紧碎镜,观真眼首次同时解析两种力量:观真宗的星力在他识海化作北斗舟,血河殿的魔雾则是逆流的血河。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无垢灵府不是缺陷,而是能容纳万物的容器,就像母亲留下的玉佩,既能刻观星纹,也能容血河印。
“苏师叔,撑住!”郑辰转身冲向祭坛,却在即将触碰残片时,左臂的血烙突然爆发,将他拽向相反方向。假苏妄言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手中的真幻剑正抵住他的后心,而她的面具早已脱落,露出的,竟是苍澜宗当年“通魔”被处死的三长老之女——那个本该死去的人,此刻眼中闪烁着血河老祖的红光。
“郑辰,你逃不了的。”她冷笑,“从你母亲把残片植入你体内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血河大阵的核心。现在,跟我回去,亲眼看看你母亲当年是如何向老祖磕头谢恩的——”
郑辰的指尖擦过碎镜,镜中突然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她躺在观星殿废墟中,手中握着半块玉佩,上面的星陨纹正在与血河印记融合,而在她身旁,站着的正是苍澜子和苏妄言,三人眼中都含着泪水,却坚定地将郑辰推入星舟。
“原来……你们都知道。”郑辰喃喃自语,突然转身,用碎镜划破手掌,鲜血同时滴在万域枢和真幻剑上。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炸开,识海深处,观真眼终于突破血色雾霭,清晰地看见假苏妄言的沙盘中,心脏位置藏着一枚血色虫卵——那是血河老祖用来控制傀儡的核心。
“裂息碎骨手,第二式——破卵!”
郑辰的指尖精准点向对方心口,虫卵的碎裂声与万域海眼的钟声同时响起。假苏妄言倒地的瞬间,郑辰看见她眼中倒映的,是自己站在万域枢前的画面,而他的背后,观真宗残魂与血煞殿刺客同时伸出手,两边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拉扯,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郑辰!”真苏妄言的呼喊从远处传来,郑辰低头,发现自己的血液正在改变万域枢的颜色,原本的青铜色渐渐泛红,却在边缘保留着一丝星光。他突然明白,自己的使命从来不是选择阵营,而是成为桥梁——连接观真宗与血煞殿,甚至是天道与魔域的桥梁。
海面再次震动,远处的雾中浮现出无数飞舟,船头分别插着观真宗和血煞殿的旗帜,显然两派都感知到了万域海眼的异动。郑辰握紧残片,看向苏妄言所指的天道镜碎片,那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向他招手,而那身影的面容,竟与他在镜渊观真镜中看到的戴面具的自己,一模一样。
“无论你是谁,”郑辰低声说,“我只做郑辰,只信自己眼中的真相。”
他抬脚迈向祭坛,身后传来双方势力的喊杀声,而在他前方,万域枢残片正在缓缓转动,每转一圈,他体内的两种力量就融合一分,左臂的血烙与右手的观星指环,此刻竟发出相同的光芒。
当郑辰的手掌终于触碰核心残片的瞬间,天地突然寂静,识海深处,母亲的声音清晰地响起:“辰儿,记住,观真眼的真正力量,不是解析万物,而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哪怕那真相,会颠覆整个世界。”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崩塌,郑辰坠入万域海眼的深渊,手中的碎镜与万域枢残片同时炸裂,化作无数光点涌入他的识海。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海眼深处有座石碑,上面刻着的,正是他在镜渊潭底见过的初代观真者临终画面,而在画面下方,一行小字正在星光中浮现:
“血河将至,观真必毁,唯有无垢灵府,可容万域真意——郑辰,去中域天玑阁,找‘星陨罗盘’,那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