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仿徨

「隼人殿下,武田使者求见。」

「武田的?」

井川氏领内某地城砦中,一个身形矮小的中年武士听着斥候传达的信息不禁有些疑惑,

但在简单地思索片刻后便下令会见对方。

而在会客厅,对方一见到这名为奥泉隼人佑平重的中年武士便十分直白地开口。

「奉主公之命,恳请阁下加入吾等武田。」

「滚!尔等武田小儿什么信用全日本上到将军,下至百姓人尽皆知。尔等对远江虎视眈眈,我奥泉隼人又怎会投暗弃明!」

隼人佑的态度十分坚决,毕竟当初井川西进时尚且饶过他,甚至任命其守护寸又川,此般大恩,又怎会轻易忘怀。但对面显然知道这点,于是故作为难地苦笑道。

「还请阁下勿要果断拒否。据在下所知,阁下在臣从于井川兵部时,应该是有将妻儿悉数送去井川馆。前些日子,在下派忍者潜伏于那处,顺带打听了阁下妻儿之事。

此言一出,隼人佑瞬间瞪了他一眼。

「据那忍者所言,阁下内人阿椿自进入井川馆以来,便遭受非人折磨,屡次遭到强暴。但井川兵部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封锁信息,至于贵郎更是令人伤悲,只因打碎井川家第五子的明国茶器,便被日日羞辱,请阁下明鉴……」

不等对方说完,隼人佑红着眼,喘着粗气一刀将那人御首斩下。而那枚御首径直滚向隼人佑麾下的一个武将身前。

那武将下意识揣了揣怀里,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又故作冷静地起身捡起那枚御首,一把将其丢进了院子里。

「殿下,请息怒。臣立即将这厮尸首剁碎喂狗。」

「嗯——拜托了,广次郎。」

冷静下来后的隼人佑长舒口气,随即开口道,「另外,吾妻儿之事,务必调查一番。」

「是。」

那名武将如此回应,紧接着小心掂了下怀里金币后,便拎着那武田使者的尸首离开了此处。

×××

话说我来到这个时代已有小半个月了。首月的训练进入第二阶段,实力相较曾经也有了显著提高,至少不是一上来就被公主撂倒了。

这两天是难得的假日,毕竟已入五月,公主的十七岁生日快到了,主公便特许我稍微休息两天,让公主带我在城里熟悉一下,但公主却让我下午陪她出城打猎。虽然当初乍一看她的样子是十分诚恳地征求我的意见,但语气完全就是西边某国家长现状,完全没选的余地。迫于其淫威,我只能答应下来。

「——王手。」

在源五郎一郎屋内与其对弈的我拾起驹台的香车打入盘内,他见状一边用步兵配合回应,一边开口。

「阁下真是不容易呢,被舍妹叫着到处跑。」

「就是说啊……多年见还会了骑射,加上这些一直闷在馆内,才会想出城玩吧?虽说尚且理解,但若是温柔些就好了。」

我苦笑着把玩手中的棋子,同时思索下手如何行棋。源五郎一郎闲来无事般将驹台上的棋子一枚枚立起,完成后靠在凭几上欣赏着自己的巨作。

这时一位比源五郎一郎身着略大些的武士端着点心与茶水走了进来,紧接着熟练地用着看起来很高档的茶器泡起了茶。

源五郎一郎示意我先吃,同时开口介绍道。

「这位是奥泉喜兵卫重道殿下,虽说是国人出身,还身为人质,但父亲很欣赏他,将道字赐之。刚来时还有些冒失,将拙者收藏的一个明国茶器打碎了。不过好在只是百贯不余之物,现在已有相当进步。」

「主上过奖了,臣还需更加努力才行。」

喜兵卫轻笑着向源五郎一郎行了一礼,随即将泡好的茶依次递给他的主公与我。

源五郎一郎接过茶,手指在凭几上轻敲几下后便一边品茶,一边抓起棋台上的棋子打入盘内,随即看向我,试探地开口。

「说回正题,拙者倒是以为,舍妹如此刁难并非坏事,至少不是对阁下抱有敌意。」

「怎讲?」

我将龙王移开,躲避敌方桂马的进攻。怎知他又一次打入桂马,配合周边棋子,试图将龙王围杀。

「拙者虽对舍妹知之甚少,但起码知道她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孩子,同她关系友好者,放眼家中屈指可数。加之其又为家父唯一嫡女,对其倾注之爱可见一斑,若是能讨得阿和欢心,想必阁下升迁有望。」

“这臣心中自然明了,公主为人如何,臣心中有数。不过若非战功取得,那高官厚禄便将为臣之耻辱,脚踏实地拼命靠成功获得奖赏才是臣作为武士所奉行之道。另外同令妹将形影不离,仅仅是因其得已全臣实现作为其近侍武士价值”

我忽略即将被围杀的龙王,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金将打入盘内,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源五郎一郎见状则是先愣了一下,接着舒展眉头露出抹苦笑。

「原来如此呢……嗯,是拙者败了,败得无可救药……多谢和兵卫阁下赐教!」

「毕竟您想得有些复杂了,臣哪有那么多坏心思?不过是简单回击,待您露出破绽。」

「所言极是。」

望着已成结局的局面,源五郎一郎长舒口气,向我行了一礼。

碰巧此时有个年纪偏大,看上去有点年龄的侍女提着个煎药用的陶壶走了进来。

「殿下,该用药了」

她先是向源五郎一郎行了礼,接着对我稍

微了礼,转头即去去卫便时源五郎一郎发问:

「哎呀,今日殿下竟还传唤了犬子,犬子才学浅薄真是见笑了。」

「怎么会呢,阿椿,喜兵卫相较曾经,可是突飞猛进了呢。」

——哦哦,看来这个叫阿椿的女性应该就是喜兵卫的母亲了。

「二位都是人质吗?」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而阿椿闻言则莞尔笑着,站到喜兵卫身边扶着对方的肩膀开口:

「对啊,不过在井川家中服侍源五郎一郎殿下期间,根本无需拘束,殿下人相当好,又会体贴人,不会因吾等国人质身份疏远。奴家这只爱茶道不爱打仗的犬子,能服侍殿下这般温柔之人算是前世修得良缘。」

这时喜兵卫也微笑着附和:

「其实那盏被在下损坏之茶器本自价值一城,毕竟后续拿去鉴定是明国名器,主上不追究甚至愿原谅在下是万万没想到的。」

「反正也不是很喜欢,碎了,便碎了罢,处断家臣又无法复原,话说二位是否过誉拙者了?」

源五郎一郎喝了口药,顺势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一边皱眉喝完后还不忘用夸张的表情大喊「哇——苦死啦!」,逗得这母子哭笑不得。

看着这主从间融洽的一幕,我竟不自觉嘴角上扬

——这样理想的主从关系吗?

我也想要啊……作为主公来说……

日后再招募人手好了,现在的目标又多了一个呢。

之后我们稍微聊了会儿天,公主便派桔梗来喊我回去。简单客套几句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那里,公主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靠在墙角玩着游戏。见我来了屋后便收起手机起身。

「和兵卫,又去找愚兄了?」

「嗯,稍下了会棋。」

我如此回应,走到衣柜旁脱下衣服,换上能直垂,并拿起盔甲架上的笼手套上右臂,同时一边与公主闲聊。

「你们俩看样子关系甚好呢,咱家是不怎么敢亲近他。」

「是因为他身体抱恙吗?」

「正是,愚兄不得受凉,不得剧烈运动,在冬寒经常发烧,父亲也一直苦恼。」

「大夫查不出病因吗?」

「那些大夫硬说是父亲杀伐太多,遭恶鬼缠身,可这明显是医术不得,甩给鬼神。」

「这个症状……臣倒是貌似听说过……曾经为以防万一,有了解一些未来医术。」

听闻此言,公主便有些意外地看着我,而我也没过多自夸,毕竟学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因为西洋医术在野外大概用不上,所以我学的是本土医术与中医医术。

「那么劳烦和兵卫为愚兄稍作诊断了,至于费用……五十贯文如何?」

「不必纠结费用,臣并非专业大夫,只能查出可能病因,并给出简单调理方法,可不会开药。」

不过包里的常备药应该能应对这种情况吧。

我将药箱取了出来,紧接着从里面翻出了些药,像是治胃病、肠病、头疼、发烧、肺病、感冒、哮喘、心脏病这些药。以防万一,我都了一盒,回头再去看源五郎一郎好了。

「可总不能让和兵卫白看吧?」

「把您明天早餐的鸡腿给在下即可,嘴馋很久了。」

「真是的……」

闻言她不禁面露苦笑。

「算了,时候不早了,先行出发吧。」

「明白了。」

话音未落,我便提着弓与刀,跟随公主出馆

×××

「隼人佑殿下!据所安插眼线回报,那武田军所言不虚……」

「什么?!」

隼人佑闻言气得一脚将矮桌踹碎,而那名为广次郎的武将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为道老贼真是猪狗不如!明明都低声臣从!却如此污辱吾之妻儿!好啊……干得好!」

他此时已经气红了脸,随即下令道:

「广次郎,去联络武田方面,吾等奥泉氏接受邀请」

「可您斩了来使,只怕——」

「——不管!快去!」

隼人佑貌似已经决定想要下克上了。他也完全没考虑过下这个错误决定会有何后果,对隼人佑而言,自己心爱之人早已比仁义忠诚重要。平常他干什么都会深思熟虑,但听见妻儿受人凌辱,身为一家之主的隼人佑,下意识选择质问,反抗坐拥这远江与整个骏河的井川家。哪怕,自己只是个连半个郡都没有,几千石领地的小小国人。

——武士的忠义哪可胜过妻儿!即便愧于主家,也不得愧于自身!

「来人!组织领内壮年农民,明日问候再为道那厮!」

「可是殿——」

「快去!」

那个斥侯本来还想劝谏隼人佑,但对方却大呵一声。无奈,只得快步离开。

一切归于平静后,隼人佑又突然深感无力,掩面失声痛哭。

「呜……若是我……若是吾亦为一方大名

的话……呜,阿椿和喜兵卫就能一直待在身边了……在这般乱世,就没有不打仗、不屈服、不自辱也能幸福活着的方法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一直偷听的广次郎闻言不禁心中一阵刺痛。为平复心情,他从怀里摸出了金币掂了掂,仿佛这样,自己便有了正当性。

「为什么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子又得打仗啊武士大人?」

「是啊,春耕才结束。」

「就不能不打吗?」

「——闭嘴!搞得吾等愿意一般!若非上面急用,吾等下级武士也想好好过日子!」

「快走快走!」

「阿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观三郎……可能明天吧,也可能一个月,算了,听天由命吧。」

一个灰头土脸身形瘦小的农户男人抱着自己仅十岁的儿子,五味杂陈地回应,而他的妻子则从屋中取了双草鞋出来递给对方。

「夫君,愿佛祖保佑您……」

「嗯。」

男人刚接过草鞋,就有人在屋前催促。见状,他无奈地放下儿子,接着苦笑道。

「那……阿云、观三郎……我……」

他刻意只把话说一半。

他害怕着,恐惧着,却又无可奈何。

×××

公主的想法是自城出发,一路向西到黑法师岳下寸又川为止折返,回到井川馆时刚好吃晚饭。

「和兵卫,此时你是很赚的,毕竟寸又川的寸又峡可是远江、骏河两国边境不可多得之绝景。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弓,瞄准左侧空中的飞鸟,我只听见箭矢冲向飞鸟的破风声与其受击的悲鸣。

「得手了!」

她有些兴奋地欢呼,随即调转马头,朝那鸟坠下的方向奔去。为了不脱队,我立即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很快公主便在前方逐渐停下,紧接着跳下马,捡起那只鸟。

「和兵卫,快看!」

我仔细端详着那只鸟,自色中略带些许粉色,皮肤与爪均为朱红色的鸟。

「不对……等下,这不是日本朱鹮吗!」

我听说这种鸟曾广泛分布于全日本,但在昭和末期日本朱鹮已经完全灭绝,现在国内的朱鹮是在日本与中国共同努力下,才重新发展。

如今在战国时代见到本尊的我,有种莫名的激动。即便想劝公主今后不要猎杀,但她正在兴头上,又不能让公主扫兴。

「公主殿下,这朱鹮体态如此优美,样貌高雅,正如被称之为骏姬的您一般,臣不忍将其视作猎物,希望好好保护。可否今后莫要狩猎朱鹮,转而狩猎乌鸦?」

闻言公主沉思片刻,随即轻叹口气,

「好啊,不过咱家要你答应那边那只白鹭,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空中一个白色的点慢悠悠地移动着。见状,我不禁一阵头大,一方面是对手上和弓的磅数感到堪忧,另一方面这么离谱的距离还是第一次尝试。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硬着头皮朝那只白鹭连射九箭,结果阴差阳错真被我射了下来,公主见状不禁一阵惊呼。

「还,还好啦……」

我挥下马鞭,向太阳缓缓落下也是白鹭坠下的方向奔去,公主则紧跟在我后方。

过了一会儿,我在一个不显眼的小山坡上跳下马,捡起染血的白鹭。

“真不愧是和兵卫呢。”

“纯属运气罢了,臣未曾真能射中”

“那也是值得夸奖嘛!”

我轻笑着回应道,感觉公主的气质在这短短十几天变柔和了许多,也变得爱笑了起来,比起以往冷冷的模样,还是这样更可爱。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枪声,我跟公主猛地循声望去,只见那片村子逐渐升起不过十缕的烟雾,过了两分钟左右又是阵枪响。

我俩仔细观察着那座村子,不断看见其中有许多旗子来回移动,还有阵法螺声与鼓声。

「公主殿下,臣尚且记得,我等井川馆中训练应该极少数用法螺号才是……」

「法螺一般只会出阵时使用,目前家中暂未有对外攻略的计划,也不知其奏响法螺有何意图。」

「姑且就此回馆禀报主公为上,改日再来打猎如何?」

「嗯。」

随即,我们便调转方向,朝井川馆奔去。

××

回到馆内,我第一时间奔向主公房间向他汇报情况。主公听后大为震惊,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沉思一会儿后本想说些什么,却在与我对视的一瞬间又将话收了回去,接着挠了挠额头开口发问道。

「和兵卫,依汝之见,应当如何是好?」

「是,臣以为,应当领兵出阵向其施压,试探其本意。若是仅凭法螺与枪声武断讨伐对方,只怕后来容易变心。可若是赤手空拳,又怕性命不保。因此自可保全自身,又可试探对方,加之欲谋反,亦可当场处断,算是两全其美。」

我尽可能清晰无误地将提案告之,而对方异常专注地听着,不时点着头,像是在肯定我的话。

随即主公再次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那便交由汝去处理。」紧接着又补上一句话,「余手下如赤母衣众借于汝。若对方真有谋反之意图,直接处死,不必手下留情。」

「啊……嗯,明白了。」

我不禁有些莫名恐惧。

——若是某日,我也被主公猜忌,是否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之便有点令人脊背发寒……

「父亲怎么说?」

「说是让臣去施压。」

我回到屋内开始准备出阵的装备,而公主则一如既往地为我穿戴盔甲。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将一杆印着井川家纹的蓝底白色浪纹旗帜插到了我身后。

「看看你的训练成果如何,这可是你的初阵,别在仕宦井川家的第一战就死了,说出去难免叫人笑话。」

「是。」

「还有打不过那种老头也算是正常现象,别太冲动,发现打不过立刻撤退,重要的是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最后仍站立不倒者,才能被咱家封赏或责骂。」

她确认着我身上的装备,用着老母亲一样的语气嘱咐着我,最后拍了拍我的胸膛,露出莞尔一笑。

「是。」

我如是说道,接着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此处。

主公借给我的母衣众大约三百骑,令我比起意外的是,喜兵卫居然还是赤母衣大将。

说回正题,此行由我担当总大将,喜兵卫为副将,赤母衣众有六支,每支分别五十骑的小队,其中喜兵卫旗本众由我统领,其余不变。

我们在先前那个小坡上稍作休整,同时商讨对策。

「新居队,尔等姑且同舞阪队一队绕至村庄两侧围合,迫使其背水而战。」

「是,了解。」

「湖西队,尔等坐阵于此,我与三日、大知波队两队合流,待时机成熟,便加入战局。」

「是。」

话音未落,新居、舞阪两队便离开这里,悄悄前去指定地点。

而恰逢此时,寸又川上由于水汽丰富,正值东风,整片雾气开始一点一点笼罩住村庄,为掩藏先锋部队围合帮了不小忙。

「来人,粗略调查一番对方人数。」

「明白。」

到此为止,一切布阵便差不多了。我下令退至坡后,倒下旗印,同时各部大将隐蔽在坡上观察村内动向。

眼下已临近黄昏,日落西山,由于黑法师岳太高,以至于只得窥见天边云霞。如果可以,

我想兵不血刃地平定此事,毕竟此行仅为了确认对方态度,交战是万不得已的。

「没想到父亲竟有谋反嫌疑……」

这时一旁的喜兵卫扯着地上的杂草,有些悲哀地轻声开口。闻言我便有些疑惑地望向对方。

「那是令尊?」

「对。前几年兵部大人西进远江时,为保全家族,将在下与母亲派作人质,母亲成了治部大人女房,在下做了其小姓,同时被破格提拔。也不知是何缘由,竟会让父亲谋反……”

「眼下只是猜测,并未确凿。」

「但愿吧……」

「——报!大约五百余人!铁炮众十人,骑兵不过百骑,其余皆为足轻!」

「这么快?!那些军势状态如何?」

「是,据足轻们闲谈来看,未来两日将会有所行动。”

「辛苦了。」

听完那人的情报,我不禁顿感不妙,不禁瞥了眼流着泪的喜兵卫。

不过即便如此,我仍抱着一丝希望,派了两骑作为使者与其沟通。结果没一会儿,两骑御首便被丢了出来。

「和兵卫殿下,请勿需顾忌在下。家父此举,显然坐实谋反之名。在下会亲手斩下家父首级,以向兵部大人与治部大人谢,谢罪的……请……请下令吹响进攻的法螺……」

「可——」

「太善良可是救不了任何人的!」喜兵卫哽咽地喊道,「若是家父下克上成功,作为井川直臣的阁下,井川一门乃至其余众人都将被杀!请,请记住阁下身为武士,武士要为主公—门着想……」

看着这样的喜兵卫,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迅速调整心情,带着各位大将跨上马,提起薙刀。身后的旗印一面面地竖起,伫立在山坡上。

此时日渐落山,天色逐渐阴沉下来。在这片绿色的旷野,唯有风声与数百骑兵背后旗帜抽动的声响。而在这肃杀却喧闹的旷野山坡之上,我抽出腰间的军配,朝着雾气逐渐消散的寸又川畔重又挥下。

「全军——出击!」

一时间身后奏响的彻整片旷野的法螺声与

阵阵鼓声。

「杀啊——!」

我位列中央与旗本众冲在阵型最前方,摆出小型鱼鳞之阵全速奔向寸又川畔。

而奥泉方面则也派数百骑兵应战。我并不恋战,让三日队留下应对后硬是带队冲散敌军阵型,随即长驱直入,突入村内。可等着我们们的却是排得滴水不漏的足轻枪阵。见状我便放声挑衅。

「尔百余,竟无一大丈夫!竟是只会龟缩之辈!哈哈哈!令人不齿!令人不齿啊!」

此言一出,他们的组头瞬间被激怒,下令

前来讨杀。比我预料,这些临时民兵在受到挑衅受到冲动指令后不顾阵型,鲁莽向前。见状我便立即派人通知舞阪、新居两队分兵围合,接着我则率部稍作反抗缓慢后撤。

「敌人开始退避!一鼓作气杀光他们!」

「哦!!!」

敌方开始逐渐向前,我则率部继续后退,

直到围合部队将其包围。

「什么?!」

「啊!被包围了!」

「什!什么时候?!」

对方百余人已经开始慌乱,变得不知所措。我抓住机会,开始绕着他们的步兵围杀,舞动手中的军配,向全部大将传达信息。

「各位!这帮乌合之众已成瓮中之鳖,速速拿下向主公大人邀功!」

「哦——!」

一时间士气大振,我身先士卒,挥起薙刀猛地斩下对方大将御首,以此为信号,越来越多敌军遭到讨杀。

这时,原先阻击骑兵的三日队也前来加入围合

「来人!通知湖西一部下山!同时通知舞阪、新居残部进村寻找敌方总大将!旗本队,随我入村!」

「是!」「了解!」

随即我率部脱队,再次进入村内

「和兵卫殿下……在下家父,可由在下讨取?」

跟在我一旁的喜兵卫如此开口。闻亡我则是沉默不语。并非不想将人头让给他,只是如果答应,他便构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之罪。虽然在这种时代父子之间上克下,下克上也算是司空见惯,我上历史课的时候都是听个乐。可真遇上这种事,我可真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眼下还需尽早做出选择,离村子越来越近了。

一阵纠结过后,我便长叹口气。

「不行,若是将最大战功让渡于你,我又如何在主公大人、公主殿下面前邀功?你还是多杀几个侍大将吧,喜兵卫。」

「是……」

他有些落寞地低声回应。

×××

「隼人佑殿下……前线百骑已被全歼……四百余足轻……业已军心涣散,即便如此,仍有近百余敌骑围杀,已濒临全灭,村子周围不知为何涌现了一批骑兵。敌方总大将已突入村内。

「这样啊……总大将是何许人也?」

「……井川家新晋的浪人武士,年且十七。其副将乃是殿下令郎。」

「喜千代吗?」

坐在屋子里的单人佐闻言顿时缓了抬起头望向广次郎。

「作为武将出阵讨伐吾,看来喜千代这孩子一定过得很好了……即便如此,阿椿应该也是了。」

「……」

广次郎不敢应他,毕竟广次郎也没想到喜兵卫会当上武将。事到如今,败局已定,隼人佑也放弃了抵抗,命铁炮众撤了进来,其本人则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只留下一件小袖。

广次郎见状瞬间明白了隼人佑的意思,声泪俱下地请求对方要活下去,并且坦白了自己受贿的事实,让对方将自己交出,以保全家名。谁知隼人佑便苦笑地摇了摇头。

「罢了,如今再追究也无济于事。所谓天运如此……只是吾已失去上天庇护,到此为止了。」

说罢,他便静坐于此,等着某人的到来。

广次郎见劝说无果,于是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守在阵屋门口,一人严阵以待。

很快,和兵卫与喜兵卫便一齐赶到了这里。

「喂!什么人!快闪开!」

和兵卫站在不远处与其相望,而广次郎则以豪迈雄浑的声音喊道。

「吾乃藤川广次郎忠正!此战殿下谋反,皆为在下蛊惑心窍,愿请少主殿下拿下在下,切莫伤害殿下!」

「不行!我有任务在身,身不由己,无法擅自定夺!」

「少主殿下!」

“在下无权动摇主公将意愿,快让开,广次郎!看在昔日主从之情,定会饶恕阁下!!”

——不……不行,此事因藏而起,吾已叛离主公,不得二次背叛……此行,吾定当赎罪!

广次郎暗自下定决心,随即深吸一口气,挺

起并不高大的身躯,紧握薙刀,摆出架势大吼一声——

「有藤川广次郎忠正守护门前!休想尔等踏入一步!哪怕是少主殿下!莫怪微臣不识时务!微臣绝不会让您背上弑父之徒之名!来吧!!」

×××

“混账……明明只要老老实实接受降伏劝告就行……。”

喜兵卫双手颤抖着扯着缰绳低声骂道

这名为广次郎的武士不知为何让我莫名心生敬佩。

我不顾周围人劝阻果断下马,与对方单挑。

他的进攻十分猛烈,几乎没有防御的想法,一心只想搞死我。可我这么多天高强度的训练成果也摆在那,他也没在我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去死吧——!」

他大吼一声,吓得我手上的武器差点脱手,而对方则抓住这一间隙,全力将我撞倒在地。我一时间有些难以反应,只得狼狈地向后爬去。

正当他的薙刀马上要袭来时,突然一支箭矢直直扎在他的胳膊上。

“放箭——!保护总大将!”

广次郎硬生生拔下箭矢,犹如恶鬼一般发出低吼,缓缓向我走来,可随即我的身后冒出了无数箭矢,相继扎满他的全身,直到面目全非。

「隼人佑……殿下……」

广次郎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而他似乎还没死,一直到很久之后,呻吟声才逐渐消失,一切又归于肃杀。

——这才是真正的武士……即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依旧勇于赎罪……甚至死得面目全非,这才是,武士该有的模样。

我在心中一阵感叹。

此时喜兵卫下马将我拉起后,便拔出刀,将广次郎的首割了下来。

眼下天边暮日几乎已经完全落下,喧闹的战场此时,也还是只有阵风声与旗帜舞动的声音,不同的是……

×××

「喜千代……来了啊……」

隼人佑披头散发,面色阴沉,但看见和兵卫身边的喜兵卫后,还是露出了抹慈祥的苦笑喊出了喜兵卫的小名。

「父亲……为何故谋反?」

「因为武田使来说你和阿椿被虐待,一时冲动嘛……不过喜千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没见,应该已经三十岁了吧?」

「快了,今年二十八岁。」

「是吗……是吗?是啊……嗯……动手吧,喜千代。」

隼人佑微笑着拿起刀,将其从刀鞘中拔出。明明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这个阔别八年的儿子说,但隼人佑最后还是忍住了。

——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会留念,而不想死去。

他长叹了口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和兵卫代替喜兵卫,拔出腰间的太刀,随即站至隼人佑身侧。

「父亲……恕孩儿软弱,无法为您送别了。」

「没事……」

隼人佑望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喜兵卫,不禁露出苦笑,随即望向和兵卫。

「阁下可接受降伏?重新来过?」

事到如今和兵卫还想劝隼人佑回头,但他却严词拒绝了,毕竟自己是因为家人起兵,若接受降伏,便相当于否认自己想要保护家人的决定,也对不起为他而死的家臣。

见劝说无果,和兵卫便放弃似的开口。

「遗言呢?」

「喜千代,你呀……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鬼……」他在此顿了顿,不禁有些哽咽。「但,但是……喜千代,你真的长大了呢,吾奥泉平重,能有你这么令吾骄傲的乖孩子,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隼人便将短刀插入腹中,全身颤抖着剖开腹部,和兵卫利落一刀,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介错。

顿时鲜血四溅,让在此的喜兵卫与和兵卫沐浴在血雨中。

隼人佑的御首滚落至喜兵卫面前,虽然

切腹面目狰狞,但最后的最后还是勾起嘴角,面带慈祥的笑容安然离世。

喜兵卫失声痛哭。

“啊啊啊啊啊——孩儿不孝啊!未能为您送行……爸爸……”

不远处的和兵卫望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完全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一阵空虚、自责、内愧猛然涌上心头。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

我拿起火把,清点起人数。伤亡不大,轻伤五十余,重伤不到十数,无人阵亡。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战后的旷野除了呻吟声,便安静得诡异。

「大家今天辛苦了!」

我骑上马,扯着缰绳立于山坡之上。

「殿下当真是初阵吗?」

「是啊,殿下不论是布阵还是指挥都堪称一绝!」

「殿下将来一定会成为城主的!这真是军神降世!」

他们七嘴八舌地各种话夸赞着我。受这些夸我只是因为我打了胜仗,因此我也没当回事。

「带着战功去邀功吧!」

「哦——!」

「喜兵卫。」

「在。」

「带队回去,然后……厚葬令尊与广次郎吧。」

「嗯……殿下您呢?」

「我……我的话不用担心,回头会回去的。」

「这样啊,明白的……全员!回馆!」

喜兵卫立即领着部队离开这里。

我独自一人,骑着马在这片断壁残垣横飞的土地上缓步前行。手中火把的火光在漆黑肃杀之夜中摇曳,隐约照亮了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他们或惊恐,或绝望,却早已凝固固定了最后四周弥漫着刺鼻浓厚的血腥味断体残肢散落满地,被人群、马蹄践踏的草地上竟不知是血还是水迹。其上映照着夜空中的星光。

草地上有几个人影攒动着,八成是伤兵或是猎杀野武士,以掠夺装备换钱的落武者狩。

耳边这时又传来阵阵连绵的哭声,我循声试图寻找着是谁在哭,结果却根本寻不着,仿佛是野良神一般。

「阿爸!阿爸!……阿爸……」

「观三郎……」

一对母子正跪在一具足轻的尸体旁痛哭。那个小男孩年龄并不大,听声音应该尚未元服,而他母亲看上去也尚且年轻。

就在这时,那名叫观三郎的小男孩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默默观望他们的我,于是气愤地捡起地上的石头,不顾其母劝阻冲到我面前,全力将石头投出并痛骂道:

「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打仗!我们天天辛辛苦地种地,秋天上交二成税,把你们这些武士老爷伺候着,为什么还要打仗?为什么?如果不是你,奥泉大人就不会抓走阿爸!都怪你们这些可恶的武士!还我阿爸!唔哇哇哇哇哇哇————」

我没法回避对方的指责。

我起兵反叛,杀了很多名字都不知道的农民、武士。我是在用一个家庭辛苦养大的孩子去杀另一个同样是家庭辛苦养大的孩子。这是谋杀,而我是那个凶手……甚至还当着喜乐卫的面,亲手杀害了深爱着他的父亲……

「观三郎!不能这样!快向武士大人道歉!快点!快!那,那,那个,武士大人!观……观三郎他,他还小,对!他还小,只是说着玩的!求您千万别杀他!求您网开一面,放过我儿子!求您了!我可以替他接受惩罚的!对,我跟您走!」

他的母亲立马冲上来将孩子护到身后,近乎歇斯底里地哀求我放过观三郎。

我有些不忍直视,于是扯着马走向他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结果无论走到哪里,这里都和他处无异。到处是哀号,到处是悲剧……

这便是平定叛乱的代价吗?还是说战争本来就不是游戏里动动手指的样子。我做这些的正当性是什么?

此战奥泉方面阵亡四百六十余,受伤四十余。由于不知道原先具体投入,因此也不知失踪多少人

我一个人花了不知多久,换着寿光与火把便将战死人员遗体一具一具摆好,清点完成。望着这些遗体,我不禁一阵痛心。

这四百六十余人阵亡的数据,放在整个数以千计、万计甚至十万计的战争中都是十分渺小且微不足道的。

但!

一场战争的残酷程度,绝非规模将其概之!只要欧洲、日本、亚洲乃至全世界还有战争,那么受苦的只有广大平民百姓!地头、国众、大名希望统一,是希望掌握全日本的所有资源;农民、工人、商人希望统一,是希望天下无战争,可以不用为温饱、生活发愁!两者出发点完全不一样!

我如今才知道,用战争规模来调侃、娱乐化战争是种极其低劣、幼稚、可笑、愚蠢以及无知的行为!我极其鄙视网络上那些自诩高贵的外国人,说什么「所谓战国不过村长械斗」、「死那么点人也能叫战争」?

那么我在此回击,若是那种混帐东西的亲友亲朋不幸便是那几百、几千人中的其中一人,还会说得出来吗?想必会以「只是假如罢了”以此逃脱。!

不过多大规模的战争,背后都是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

战争这东西,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政客手中野蛮、血腥的工具,将其粉饰为「圣战」、「光荣使命」的,不过是那些老不死让人们自愿送死的废话!

不论如何,战争永远只对丑恶的欲望有利,受苦受难的……永远只有天下黎民百姓!

我该怎么办啊……

谁来庇佑天下百姓?又有谁有这个能力?

天皇?不对!大将军?不对!大名?更不对!我?

「哼……什么都不是!」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

没有任何人有权力……

在更片刻思考后,我决定先火葬这些惨死的军民。

我找来树枝、干草在河畔堆起小山,随即将火把丢下引燃。火焰落到上面后迅速蔓延,很快便形成了座烈焰滔天的火焰山。紧接着我低声念着佛经,同时将尸体一具一具丢入其中火化。

最后,我向火堆中死于此战的军民深鞠一躬,口中为他们超度的经文仍是不停,以此为他们哀悼。

待到尸体烧完后,我处理完现场的一切,怅然若失地缓步回了井川馆。回到馆前已是次日凌晨子时。

我骑着马走在二之丸通向本丸的路上,远远便望见了大手门门口一个令我意外之外的人物。

公主殿下在两位守夜人的陪同下,静坐在大手门口旁的石阶上。她手上捧着手炉,不时打着哈欠,有些疲惫地在屏幕上点着什么。

见状我则加快速度朝公主奔去。

而公主这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便抬头向我转移至此,随即收起手机,起身向我打着招呼。

「和兵卫……你回来了呢。」

我在离她不远处跳下马,而她则轻声说着,同时上下打量着我。

「真是的,跑到哪瞎跑去了呢,竟于子时?」

「是……抱歉,让您操心了……」

我不知如何该向对方开口解释,只得胆怯地道歉。她见状并未继续深究,而是示意我坐。扎到马鞍上,她来为我解头盔威绳。

「没受伤吧?」

「没有,虽然带头冲锋,并未受伤。」

「嗯……」

她的声音很轻,动作也迟缓了很多。

这时,公主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露出微笑,将头盔解下后放到了地上,伸手用拇指抚着我的脸。

「听喜兵卫众所言,和兵卫的初阵不是赢得很漂亮吗?何故落泪?」

闻言我立即触了下眼角,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一直淌着两行泪。公主则用拇指、缓之为我拭泪。她的动作出乎意料地很轻,很温柔,其指尖虽有些冰凉,但却令人安心。

——看来她真的很累呢。

突然有些对不住她,即便逐渐入夏,夜晚还是很凉的,加上平时这个时候她也都早睡了,很容易感冒的。

「真是的,个子这么高,还比咱家年长,怎却比咱家爱落泪呢……」

她此时的语气简直就如同温柔的母亲安慰不成器的儿子一般,虽无奈,却包容。

「发生什么了?能听听吗?」

见状我则一股脑地将经过全讲了她,公主专注听着,挂着疲惫笑容点着头。片刻,她思索一阵后便缓开口。

「这样啊……和兵卫,这种事也不能都怪你……只是身处此等乱世,不论平民或是武士,谁都想活下去,彼此利益冲突也很明显。也许不清激冲突。若和兵卫希望保护更多人,那便先保证自身实力,以此尽力保护他人。在这种时代,可能让百姓与希望保护之人更上好生活的方式,还是武力斗争最立杆见影。」

「就没有不牺牲的做法吗?」

「没有……或是不可能有。以武力斗争是咱家认为效率最高,成效最好的方法了。而且事物太过善良、正义,可是最后谁都保护不了的哦。」

「嗯……」

我低头回应。

这时,公主将手臂搭上我的肩膀,表示眼下既然我回来了,便让我陪她回房。

我拼命挤出笑容回应,可眼泪貌似愈来愈多,根本无法止住。

「哎呀,真受不了和兵卫你呢。」

「抱歉,公主殿下……情不自禁……」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公主认可了我,没什么好哭的才是啊。

可是……就是止不住啊……

公主不知何时在我怀里静静睡去。见状我只得提上头盔,抱起对方,将她交给了桔梗。

我则回了自己房间,脱了盔甲,换好衣服后倒头便睡了。

结果不小心睡到了次日中午!

睡醒后的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一想到自己昨夜当着公主的面一直哭,顿感无地自容。

——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昨夜公主真的如同母亲一样,十分有母性光辉呢。

我起床后稍微洗漱整理了一下,接着静坐在地板上发呆。

——什么人才能让日本免于战乱啊……

归根结底,强大的大名只会想着利益,而弱小的国众连保护自己都费劲。

——那如果我既然成为城主呢?既然谁都不行,那就由我……我春野和兵卫俊人来保护力所能及的所有人。

拯救全国本是不现实的,好高骛远没有益处。即便我逝去,也要让家臣、子嗣继承意志。尽管会被后人所知也无所谓,我要干的,从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名誉。

事到如今我也总算是终于想通了,我真正要当的是终于明了了。

曾经我为日后在社会上立足而迷茫、动摇……

「我终于不会再迷茫了……」

我一边轻抚着抗议的肚子,一边向屋外走去,去找桔梗要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