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从地上爬起来,倒吸一口凉气。
凭他的反应速度,竟然完全看不清,陈青流是何时出的手。
仔细感受一下身体情况,还好,还好。
有点受伤,还不至于在床上躺个十天八天……
哎,早知道就不嘴贱了。
溜了溜了。
去接我的小鹦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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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至深,冷月高悬。
陈青流推开木门,从茅草屋内步出,与先前相比,他只是换了一件衣衫。
月华如潺潺流水,倾洒而下,落在衣裳上,仿佛镀了一层冰霜。
加上他一袭质地轻柔的素袍,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竟多了几分出尘韵味。
郊外,洧水河上,一叶孤舟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船头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手里拿着鱼竿,正在河中央垂钓。
周遭万籁俱寂,唯有河水轻拍船舷,发出细微声响。
一缕夜风拂过,眨眼之间,陈青流如鬼魅般出现在船上,无声无息。
“鱼获几何?”
钓鱼者身形猛地一震,握着钓竿的手不受控制剧烈晃动,钓竿差点脱手而出,好不容易稳住。
“快吓死老子了!”
在看清来者是谁后,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脸上的血色尚未恢复,煞白一片。
陈青流看着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胆子这么小,还敢一个人夜里钓鱼?”
这人狠狠瞪了一眼,梗着脖子回怼,“我一个人夜钓那是图清净,谁能想到你跟个鬼似的突然冒出来!”
陈青流一语点破真相,“你一个情报头子,图什么清净,明显就是装深沉。”
这人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般恼羞成怒道:“你懂个屁!我这是在享受,你这种不懂风雅之人,也能明白?”
他斜睨了陈青流一眼,故作镇定地盯着水面,可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虚。
骂了一句,这家伙不会给他一剑吧?!
这才多久未见,此人境界修为竟又有增进,如那云遮雾罩山峰,难以窥探分毫。
刚才那一瞬间,真让他头皮发麻,如芒在背,不自觉升起一股无力感。
真是太可怕了,姬无夜都没这么强的压迫感。
陈青流并不在意,开口说出此次目的,“老魏,这次过来,是想让你这个“夜幕”情报网头子帮个忙。”
老魏,真名魏默,夜幕四凶将之一,月下蓑衣客。
夜幕情报网头目,负责监视韩国朝野上下,为姬无夜收集各种情报,从而对韩国局势了如指掌。
一个杀手,一个情报网头目,怎么说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当一个人,完成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旁人或许会将其归结成幸运。
但如果当这个次数,翻以十倍,数十倍,自然而然,就会引起诸多注意。
魏默感觉不妙,嘴里嘟囔着,“不对劲,很不对劲,你有什么事会想到让我帮忙?”
陈青流说道:“也没什么,鹦歌马上就要回到新郑,我想让你帮忙隐藏她。”
魏默一阵无语,你当着姬无夜的心腹,就敢这样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夜幕”首领呢。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可真会出难题,万一被将军发现,我可就完了。”
陈青流没有说话,左右扭头,在寻找什么东西。
魏默见机不妙,立即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头一回让我帮忙,要是拒绝,脸往哪搁?这事我答应下来了。”
陈青流似笑非笑道:“实在不行,也不勉强。”
魏默嘴角抽了抽,确定了,就是这个眼神。
他要敢说一个不字,对方绝对敢拔剑。
“只要鹦歌不惹出什么大动静,姬无夜就不会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陈青流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声音缓缓道:“欠你一个人情。”
魏默沉声问道:“我也算阅人无数,洞悉人心,可唯独是你,如同一团迷雾,令我难以看透,实在费解。”
明明一身修为鬼神莫测,却甘愿委身于“夜幕”,像个棋子一样,任凭姬无夜驱使。
同时又眼中无人,像是一汪寒潭,无波无澜,不带丝毫温度,以一种清冷孤高姿态俯视他们。
矛盾至极。
陈青流轻抬眼眸,目光平静,看着魏默眼神,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人心本就复杂难测,又岂是能轻易看透,你看不透我,不过是因为与你平日里所见之人不同罢了,而且,有些事,看得太透未必是件好事。”
魏默心中不以为然,追本溯源,终究还是看境界修为说话,全然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陈青流微微一笑,不愧为月下蓑衣客,问题直指本质。
魏默抬手转动斗笠,心中疑惑,他这是什么表情?
难道自己心声言语,被偷听了去?
骗鬼吧?
一个熟悉嗓音,在他心湖之中响起:“怎么可能。”
魏默脸都绿了。
后知后觉,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赶忙在心底默念起一段残缺不全的口诀。
这口诀并非是什么修行吐纳,术法神通,而是专门用来帮助自己静心凝气。
倘若将人的心境比作漂泊在湖面的一叶小舟,那么这段口诀就如同那稳稳抛下的船锚,能让飘摇的心湖迅速恢复平静,不再随波逐流。
就用这种法子,硬是定住心猿,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陈青流轻咦了一声,“老魏,你有点东西啊。”
魏默在心中暗骂一声,狗日的,见对方没有反应。
不错,有效!
然后又接着骂了一声。
在他想骂第三句的时候,陈青流开口笑道:“行了,事不过三,见好就收。”
魏默:“……”
越想越气,原本不打算说的一件事,想来还是说吧。
“在年前一段时间,有人还向我打听你的状况。”
陈青流问道:“还有这事,夜幕中的谁?”
话音刚落,他就用手打断魏默说话,声音淡漠道:“不必说了。”
在说完这句之后,身形瞬间消失在船上。
魏默默默摇头,继续垂钓,只是口中喃喃自语:
“自古多情多自扰,此间滋味,无情人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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