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业县所在的云中道，府城所在。
繁华热闹，高墙巍峨。
作为存在超过千年的古城，充满历史的底蕴，和人文的气息。
走在其间的雅客骚人也不少，在酒楼上，在青楼中，泼墨吟诗。
方休和带着幕帘的怜雅走在街道上，平淡无奇地随着人流。
方休偶尔看向那些年轻文人，应是士子一类。
痛骂奸臣误国，贵妃祸政，导致圣上三十年不上朝，民不聊生。
另有人高谈阔论，认为太子羸弱，不堪大任，唯有定王英明神武，果敢睿智，可承大统！
接着又有人反驳，推崇远在湘州的湘王，温厚宽和，有长者之风，适合如今老迈腐朽的帝国。
“现在的大申，可经不起酷烈的变革了！”
“唯有与民生息，无为而治，才能慢慢扭转过来！”
“三百年大申，当有此等底蕴！”
······
方休耳聪目明，远远就能听见那些士子的谈论。
他听了一阵，问道：“我记得如今朝堂上，除了太子之外，是有三位王爷颇有声望？”
怜雅道：“是，分别是定王、湘王还有康王。”
方休奇怪道：“那为什么那些士子中，论及的基本是定王和湘王，却罕见有人为康王发声？”
怜雅一愣，随即猜测道：“可能这批人中没有康王的拥趸吧······”
方休思索片刻，问道：“那三王可果真英睿，胜过当今太子？”
怜雅道：“嗯。”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太子类父。”
方休懂了，一路走来，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皇帝的话。
因为是皇帝，所以直接痛骂的极少，大部分是怪朝上的奸臣，宫里的太监，以及床榻上的贵妃。
“那万贵妃，果真国色天香，人间第一等绝色？”方休问道。
怜雅点头，眼中浮过一丝回忆之色，道：“美得不似人间尤物，皇帝老子见了，也直夸比后宫三十万美人，都更令人动心。”
方休注意到了关键，问道：“三十万？”
“嗯，主上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怜雅如今改口称主上，方休虽觉不妥，有点托大，但听着很舒服，就没有反驳。
“有机会，可以去宫里走走。”
方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倒没有什么邪欲，纯粹是想见识下，有种打卡收集的感觉。
其实整个大申世界，在方休的感官看来，都是种渡口过客的感觉。
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感情。
也从不投入。
如果毁灭这个世界可以成为筑基修士乃至结丹修士，那方休大概率会毫不犹豫。
有时候，方休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他隐隐觉得自己向个恶鬼的方向蜕变，只是表面上看着还像个人，但实底里早已是残酷冷却的魔。
也就因为在修仙界中还太弱小，所以蛰伏，所以守序，所以是个旁人印象中难得的厚道人。
可在方休抵达修仙界的第三年，明面年龄十三的时候，他就杀过人了。
同一批的伙伴中，有人曾给方休下药，导致虚脱十余日，差点毙命。
而这件事发生在第一年，只因方休还有现代文明人的操守，看不惯这人人高马大的欺负女人，然后仗义执言了一句。
结果就是方休差点身死。
而那个少年最终得到了那个少女，得意洋洋的嚣张了三年。
第三年方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同之处是，方休下的是要人命的药。
并且嫁祸给了另一个曾霸凌过他的少年。
小小一个药田旁的排屋中，生死仇杀就光怪陆离。
方休能活着从那里出来，靠得是成年人的思维，但原有世界的思想观念，却好几次差点害死他。
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仙苗，即使才七八岁，那为了往上爬，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们没有人教他们礼义廉耻信，只有对丹鼎宗绝对的服从和忠诚。
对于这些天赋寻常的仙苗，丹鼎宗甚至只是当做一种耗材来用。
死了，也就敷衍其事的调查一二。
有个过得去的解释也就完了。
若有灵石，那更简单，都不用嫁祸他人，直接就可以诬陷。
唯有天赋超绝的仙苗，才会被丹鼎宗特殊教育。
也不会和方休这些人在一处。
在方休看来，这就是一种极端的精英教育。
对丹鼎宗而言，一百个仙苗中，有一个仙苗成为筑基修士，其他九十九个仙苗都死绝了，那也是大赚特赚。
方休当年有很多朋友，但十年后的今天，只有周二柯一个。
倒不是其他人都死了。
而是只有周二柯不曾害过他，方休也没有害过周二柯。
两人都不需如何深厚的感情，彼此不谋害对方，就足够维持一段友情。
甚至谨慎地不做太多的交心之举，只维持着淡如水的朋友关系。
因为没有直系血脉关系，一个人对你太好，往往就意味他对你有图谋。
不过对丹鼎宗，方休还是有感激之情的。
起码等自己十六岁后，炼气二层修为，有一定炼丹技艺时，才把自己清退出去，安排到小丹镇生活。
在小丹镇，方休伏低做小，度日如年的挨到两界树开启。
这几年中，方休见到过不止一次，有强者单纯的因为心情不好，而随手杀人。
有时下手轻点，则打成重伤。
方休有一次运气不好，被蹭到头皮，流了点血。
而那名杀了两名低阶修士的强者，只是交了一笔灵石，就顺利地离开了。
一点惩罚都没有。
那时候，方休就觉得世界还是有王法的好。
好在成年人的世界基本还是以利益驱动，方休大多数时候一贫如洗，又是个好说话的手艺人，所以平平稳稳地苟活到了现在。
“但能站着，谁愿意苟着生活······”
方休随怜雅来到府城宝库外，沿途各种精锐岗哨无不对怜雅尊敬行礼。
同时对方休亦是。
有些人眼中还有好奇，推测方休或是逆命司的哪位大人物，值得怜雅小姐如此对待。
方休享受着这种感觉。
从抵达这个世界开始，方休就处于一种上位。
不管是兴业县的三个武馆，还是县郊的钟家庄园中，现在则来到了一府核心。
方休神情平淡。
他的征途才刚开始。
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踩着丹鼎宗天才姜倩玲的脸了，才算小有成就，稍稍出一口这十年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