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止渊

桑窈按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别过脸去，“是与不是，三姐姐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唐窈死前看清了苏承的真面目，不想唐瑜跳入火坑，所以选择告诉唐瑜真相。但因为她曾“勾引”过苏承，所以即使她说得再情真意切，唐瑜只会觉得她是觊觎苏承，想让唐瑜让出婚事，才故意抹黑苏承。

她试着去劝唐瑜，而不是揭穿苏承的真面目，却不知苏承早已对她起了杀心。

思及此，桑窈突然开始可怜这个小姑娘。

前世她虽重病在身，却得父母亲友爱护，身病心不病；唐窈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却孤立无援，困苦求生，身不病心病。

可叹这世间难两全，她与唐窈所求求不得。

“阿耶祖母都叫阿娘瞒住我这件事，却不想我已经偷听到了。”唐瑜神色挣扎，“给你下毒的人，当真是苏承吗？”

“这个问题，我相信你已经有答案了。”

出来许久，桑窈也乏了，她拢好外袍，打算回去。

经过唐瑜时，她停了一瞬，想了想告诉唐瑜：“虽然三姐姐不喜欢我，但我们到底是骨肉血亲，我不至于为了一个人面兽心的郎君害三姐姐。言尽于此，三姐姐珍重。”

这是唐窈没来得及给唐瑜说的话，如今由她代劳，仁至义尽，至于唐瑜的命运，她也奈何不得。

方才见她与苏菱之间的绿线隐约泛着黄色，这代表唐瑜眼下很有可能嫁去苏家，因此有与苏菱成为亲人的预兆。

只是那抹黄色很淡，不知道唐瑜是否能靠自己，摆脱这段关系。

桑窈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唐瑜一人，身形单薄。

唐瑜望着桑窈的背影苦笑，眼神哀戚：“是啊，唐家按下不表，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让我与苏承履行婚约，可那样一个人，我怎能嫁给他……”

回去的路上，南星一个劲地唾弃苏承。

“呸！这苏郎君真不是个东西，外人不知道的还说他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要我看，就是个自私阴毒的小人！”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主仆二人熟稔不少。

南星已然看清唐窈、唐瑜和苏承三人间的恩恩怨怨，唐窈和唐瑜都是对待感情赤忱的女子，还是血亲，却因为一个小人苏承闹得十分难看。

说到底，这苏承就是个祸害！

南星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的，桑窈等她骂顺气了，才劝住她：“好了，骂了许久也差不多了，今日是祖母的寿宴，我不便出席，却是要送礼的，你回去给我拿个东西，我在前边等你。”

“是。”南星离开时还气鼓鼓的，“苏承这个小人，我碰到一次骂他一次……”

桑窈忍俊不禁，南星年纪不大，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她还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活泼好动，最主要是干净。

桑窈站在回廊下，听着不远处的喧闹声。

此处接近前院，偶尔能遇到几个忙碌的丫鬟，见到唐窈皆是一脸惊诧，仓皇见礼跑开。

桑窈视而不见，懒得去探究那眼神后的意思。

她慢慢往前走，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走，绕过一道月洞门，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一群人正聚在一起玩投壶。

有男有女，江宁民风开放，不讲究男女大防。

桑窈一眼瞧过去都是生面孔，躲在门后没有冒然出去，以免惹祸上身。

“大哥，你这准头不行啊。”

“你小子话多，你来，让大哥我看看你的准头。”

说话的两名男子，一人青袍玉冠，端方雅致，一人红衣劲装，放浪不羁。

二人之间的缘线是黄色，红衣唤青衣大哥，想来应该是哪家的兄弟。

桑窈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酸疼，费力去分辨这些人之间是何种缘线，又是什么关系，实在是耗费心神。

等她再睁眼时，顿时被一红、一黑两根缘线绊住了视线。

这一红一黑两根线，都是出现在她身上，连上人群中的两人。

黑线那人站在青衣旁边，温和谦逊，君子风范。

桑窈听见青衣唤他“苏兄”，难不成这人，是苏承？

那她约莫能确定，这黑线指的是唐窈与苏承之间的孽缘。

那这红线……

桑窈顺着红线看过去，可人影重重，那人隐在人群之中，叫她看不清容颜。

“哎呦！”

一个丫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直直撞上她。

桑窈不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倒下前她的手下意识往前一抓，居然就这么扯断了那根黑线。

手心阵阵发疼，桑窈也顾不上伤口，紧紧盯着那根黑线，黑线被她扯断之后，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这是不是代表，唐窈与苏承之间的孽缘，就这么断了？

桑窈面上一喜，那她是不是也能扯断别的缘线？

桑窈从地上坐起来，拍去手上的泥土，这才发现掌心已经蹭破了皮，正渗出血珠。

身后的丫鬟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后大声道歉，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这处：“对不住六姑娘！奴婢没看见六姑娘在这儿！”

“六姑娘……唐窈？”

桑窈抬头看去，只见方才还闹作一团投壶的人不知何时纷纷朝她看来，或鄙夷或轻蔑，总之都没什么好脸色。

桑窈的视线却直直落在了那人身上。

男人一身圆领黑袍，九环白玉蹀躞，他未戴发冠，露出光洁的额头，眉似剑锋，眸如寒星，略略低垂，鼻若悬胆，唇若红梅，仪表非凡，清逸出尘。

他坐在罗汉榻上，神色疏冷，明明置身喧闹的人群，偏他一身冰霜，遗世独立。

桑窈愣住了，不是被他的美貌惊艳，而是这人，是她的一个故人。

谢止渊。

他为何会在这儿？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身上的红线，居然遥遥连在了他的身上。

红衣男子跳下台，他紧皱着眉，似乎在斟酌要不要扶她。

桑窈收拾好情绪，顾不得手上的伤，快速爬起来，倒让红衣男子的手落了个空。

唐瑾悻悻收回手，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儿？”

桑窈瞥了他一眼，并不搭话。

匆匆赶来的南星见状一惊，她跑到桑窈身边草草行礼，俯身过去道：“姑娘，这是您的二哥，唐瑾郎君。”

唐瑾显然听到了南星的话，冷笑连连：“摔一跤就不认识我了？唐窈你这又是什么手段？”

人群中的男子倏地抬头，锐眸锋利，直直看向唐瑾跟前的桑窈。

触及男人的眼神，桑窈心猛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