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三人跌跌撞撞地逃出郑州那条死寂的巷子,身后的黑影早已消失无踪。但空气中那股腥甜与腐朽交织的气息,却久久未散。王援朝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手不自觉地按在后颈,皮肤下的异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正在啃噬。
“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整。”胡天青低声说,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不能再这样瞎跑。”
杨文锦攥紧手中的银质腰牌,指节泛白。她低头看着那张照片,心跳如擂鼓。照片上那个戴墨镜的老者,和她在沉船中看到的青铜尸手中捧着的龙火琉璃盏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我知道该去哪儿。”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涩,“黔东南有个苗寨,我小时候听阿婆提起过……那里有个老苗医,据说能通灵识蛊。”
胡天青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去黔东南。”
三日后,他们在一处偏远的山道上停下脚步。山路蜿蜒入云,两侧是参天古木,藤蔓垂挂如帘。远处传来牛角号声,低沉悠远,带着某种古老的召唤意味。
“就是这儿了。”杨文锦轻声道。
他们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挂着铜铃的木屋前。屋檐下悬挂着各种干枯的草药与兽骨,随风轻响,发出沙沙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佝偻的老妇人站在门口,银发盘成高髻,脸上布满皱纹,却眼神清明。她打量着三人,最后目光落在杨文锦身上,瞳孔猛然收缩。
“你……”老妇人颤声开口,“你是阿锦?”
杨文锦怔住,随即缓缓点头:“您认识我?”
“当然认识。”老妇人伸手抚摸她的项圈,眼中竟泛起泪光,“这是当年圣女留下的东西,你怎么会……”
胡天青与王援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进来吧。”老妇人侧身让开,“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屋内昏暗潮湿,火塘中央燃着一团幽蓝火焰,映照着墙上密密麻麻的草药图谱。老妇人自称阿婆,是寨子里唯一的苗医,精通巫蛊之术。
“你们这一路,怕是沾上了不少阴煞。”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几根银针,在火上灼烧片刻后,轻轻刺入王援朝的后颈。
王援朝倒吸一口冷气,只觉一阵刺痛之后,皮肤下的蠕动感稍稍减缓。
“这咒印不是普通的水煞。”阿婆皱眉,“而是南洋降头师所用的‘活魂蛊’,若不尽快清除,他撑不过一个月。”
“有没有办法?”胡天青急问。
“有。”阿婆点头,从柜中取出一个陶罐,揭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苦味扑鼻而来,“这是驱虫秘药,涂在身上可避百毒。但真正要解咒,还得去九黎祭坛。”
“九黎祭坛?”杨文锦心头一震。
“没错。”阿婆将陶罐递给胡天青,“那是蛊城真正的核心,也是当年观山太保设下的封印之地。你们既然来了,就说明命运已经把你们牵进去了。”
她转身从墙角取下一卷皮卷,展开后竟是幅用人皮绘制的唐卡,上面描绘着一座被血榕树环绕的古老祭坛,周围遍布蛛网般的沟壑。
“这里是蛊城入口。”阿婆指着地图上的某处,“要进九黎祭坛,必须经过三关——血榕树、尸蛛阵、阴阳河。每一关都藏着致命机关,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王援朝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纹路,那些游走的珍珠颗粒似乎变得更加活跃,隐隐透出淡蓝色光泽。
“我父亲……是不是也去过这里?”他忽然问道。
阿婆沉默片刻,缓缓点头:“1972年,一支考古队失踪之前,曾派人来求药。其中一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空气骤然凝固。
“那支队伍……”杨文锦翻出家传古籍,快速翻页,最终停在一章泛黄的记录上,“1972年,西南考古队最后一张照片中,出现了半块苗银腰牌……”
她取出从傩面人身上夺来的腰牌,与书页上的图案对照,果然吻合。
“这不是巧合。”胡天青喃喃道。
“你们的命运,早已经被写进了历史。”阿婆叹息,“你们现在走的路,正是三十年前他们走过的。”
王援朝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所以……我是替他们完成未竟的事?”
“或许吧。”阿婆从袖中取出一枚银戒,递到杨文锦手中,“这是当年圣女的信物,如今归你了。若遇同样佩戴此戒之人,切勿轻信。”
杨文锦接过戒指,月光下,六芒星纹路闪烁寒光。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翻开《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在一页泛黄的纸张上,赫然出现一道与银戒边缘完全契合的凹痕!
“这枚戒指……”她声音发颤,“它本该嵌在这本书里!”
胡天青与王援朝瞪大双眼。
“这意味着什么?”王援朝问。
“意味着……”杨文锦抬头看向阿婆,“这本书,并非只是风水秘术那么简单。”
阿婆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火塘中的火焰,火光映照在她苍老的脸上,显得格外神秘。
翌日清晨,三人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临行前,阿婆再次叮嘱:“记住,九黎祭坛之下,藏着的不只是秘密,还有你们前世今生的因果。”
“我们会小心的。”胡天青拱手作揖。
杨文锦将银戒戴上手指,冰冷的金属贴肤而凉,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已然扣上。
王援朝回头望了一眼木屋,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他的后颈突然一阵剧痛,皮肤下的异物感再度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破体而出。
他咬牙忍耐,却忍不住低声呢喃:
“爸……你还活着吗?”
话音未落,一阵诡异的风掠过山林,吹得铜铃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