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坠马摔断腿

陈十七不敢再看杜甫一眼,他羞愧地抬起碗筷,低头扒拉着白粥,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埋进碗底。

《赘婿》里的宁毅、《庆余年》里的范闲都因背诗一举封神。

可自己只是随口背了一句,竟遇见本尊,吹牛遇到熟人,险些当众出丑。

殊不知,此时的杜甫虽已年近半百,可还是个高考落榜生。

他应试不第,毫无功名,生活落魄,混得比陈十七差多了。

一行人见陈十七动了筷,虽感诧异却也都跟着端起了碗。

陈十七几口便吞下全部白粥,冲进卧房拿起旧麻布蒙头大睡。

次日一早,陈十七匆忙起身出了卧房,只见那个男子又在伙房里捣鼓着什么。

他凑了过去,发现锅里正煮着一堆黑乎乎的浆糊,全然没有食欲,便跟男子攀谈了起来。

原来男子名叫“徐龙河”,本是个衙役,却因一桩寻常小事惹恼沈无极,被赶到禾丰驿成了一名低贱的伙夫。

借徐龙河之口,陈十七得知了几任驿卒被轮番砍头之谜。

禾丰县气候温暖潮湿,境内盛产一种名为“荔枝”的果子,它乃是大唐皇亲贵胄酷爱之物,杨贵妃尤其喜爱。

每逢一些重要日子,宫里便下圣旨要禾丰县进贡荔枝。

可荔枝这种果子娇气得很,离开枝头一两日便开始变色变味,过了三五日近乎全部腐烂。

禾丰县地处岭南偏僻之地,与长安相隔五千里有余,即便用上最快的马匹,也无法在五日内将新鲜的荔枝送到长安。

几任驿卒轮番被杀,正是因为护送荔枝不力。

陈十七闻言长叹一声,自己本就是个送外卖的,此前就是因为配送生鲜果蔬订单才出了车祸穿越到大唐。

没想到穿越千年时空,竟成了一个驿卒,还是要接着送快递与外卖。

说话之际,徐龙河给陈十七打上一碗满满的黑浆糊,递了过来。

见陈十七不肯接碗,徐龙河目光忽然冷峻道:“这浆糊难以下咽,比不得宫里的锦衣玉食,但不至于饿死,活下去才能回到长安。”

“对了,沈无极大人一会要亲临禾丰驿,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想必公子早已见识过他的阴险手段,要吃饱些才好应对不是?”

“我们禾丰县山高皇帝远,不比长安,前几任驿卒中也不乏世家大族子弟,可斗不过沈大人便只有一死!”

“听闻公子您是高公公的义子,又有恩于李大将军,可你要知道沈无极为非作歹这么些年圣上怎会不知?又为何驿卒接连杀了几任,可他这个主事之人却相安无事?”徐龙河又接着说道。

陈十七闻言对徐龙河另眼相看,没想到一介小小伙夫,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

他便接过碗筷,将肚子填饱。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驿站外忽然锣鼓喧天。

只见几十个衙役簇拥着一座八抬大轿而来,风头比李隆基出行还盛。

轿子忽然落地,一名衙役匍匐在地,另一名衙役掀起帘子,轿中之人正是沈无极。

只见沈无极轻蔑地往外瞥了一眼,随即脚踩衙役这个“肉凳”下了轿子,径直来到前院。

一行人早已在徐龙河的示意下一字排开,恭敬地候在院内。

沈无极见众人如此上道,脸色颇为仁慈,没了昨日般的刁难。

“大人此番前来,正是要一睹诸位的骑术风采!”一名衙役大喝一声道。

说罢,衙役躬身将沈无极迎到了一座木台上。

台上的沈无极朝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欢呼。

“骑术乃是驿卒的立身之本、成事之基、履职之要,务必要做到精益求精,确保工作顺利进行。众位来我禾丰县肩负着特殊责任与重要使命,必须始终做到绝对忠诚、绝对可靠!”沈无极洋洋洒洒地讲了一番官话。

话音未落,台下呼声雷动,徐龙河也识趣地将马棚里的马匹悉数牵出。

一行人轮番爬上马背,可到陈十七时却犯了难。

他身为现代人,常年蜗居在大城市,骑电毛驴有一手,可马见都没怎么见过,更别提骑了。

见一行人陆续稳坐马背,陈十七便也硬着头皮爬了上去。

随着衙役一声号令,一行人策马扬鞭飞奔而去。

可陈十七座下的马匹根本不听使唤,几番猛烈地挣扎后,一头撞在了院墙上。

陈十七随即坠下马去,大腿处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痛感。

“大人,此人的腿摔断了!”陈十七隐隐听到衙役说了一句,随即疼得昏死过去。

等陈十七再度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里,断腿上敷了一些黏糊糊的臭膏药。

“公子醒了?你可撞大运了!”徐龙河笑语盈盈地走进门来。

“我都要死了!大运何来?”

“此地与城池相距十余里,一年半载没个人来,一来可独享清福,二来可免受沈大人的滋扰!”

原来陈十七摔断腿昏迷后,沈无极见他没了利用价值,便下令将他送出城看守庄园。

虽说是座庄园,可除了这间茅草房,便只有几十亩荒草横生的田地。

徐龙河放下一些野菜、不知名的杂粮及锅碗瓢盆便匆忙离去。

陈十七瘫倒在稻草堆上,直愣愣的看着门外云蒸霞蔚的层叠山峦,两眼已然泪汪汪。

人家穿越都自带无可比拟的金手指、粮食满仓的系统。

反观自己,一来就偷窥、僭越,不是蹲大狱,就是被流放,如今还摔断了腿无法动弹。

待在驿站里好歹还有一口猪食吃,如今孤身一人被丢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即便有个权倾朝野的爹,也没享过一天“官二代”的福,遇到危险不管不顾,还被大义灭亲地送入死牢。

要不是带了那几瓶藿香正气水与大金链子,早就死了好几回。

陈十七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开始以泪洗面。

他便顺手抓了一把不知名的杂粮塞入嘴里,又昏昏睡去。

过了几日,陈十七的病情开始好转,已经可以拄个木棍到处晃荡。

这日,庄园终于来了一个大活人,是个驿卒。

陈十七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正要上去攀谈一番。

可驿卒丢下一个包裹后,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