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国王与饿狼

第二天清晨，江晨是被青年旅社走廊里一阵急促的、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旅社只有一部公用电话，从天亮开始，它就没停过。

旅社老板，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扯着嗓子在走廊里一遍遍地喊着同一个名字：“JC！找JC的电话！那个中国的男孩！”

江晨的室友马库斯，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上铺探出头来，一脸敬畏地看着下铺那个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的江晨：“嘿，JC，你火了。你彻底火了。”

江晨笑了笑，放下咖啡杯，不急不缓地走向了那部快要被打爆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Artisan Entertainment的亚当·佛格森打来的。

他的声音依旧急切，上来就开出了一个对于独立电影来说相当不错的价格。

“江先生，我们愿意出二十五万美元，买下《灵动鬼影实-录》的全球发行权！”亚当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这对于一部成本只有一万五的电影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听起来不错。”江晨的回答平静无波:“我会考虑的。不过，我还在等其他电话。”

说完，他不等对方反应，便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部老旧的公用电话，成了整个斯兰丹斯电影节最炙手可热的“呼叫中心”。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

“你好，江先生，我是米拉麦克斯影业的……”

“JC吗？我是October Films的，我们对你的电影非常、非常感兴趣！”

“狮门影业，听过吗？我们想和你谈谈！”

一个又一个在未来如雷贯耳的名字，此刻都汇集到了一条小小的电话线上。

报价也从最初的二十五万，一路飙升到了四十万、五十万……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帕克城。

一个神秘的中国导演，一部成本一万五的恐怖片，在斯兰丹斯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竞购战！

这成了电影节开幕以来，最大的一个八卦新闻。

旅社里的每一个人，看江晨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仿佛在看一个中了彩票头奖的幸运儿。

但只有江晨自己知道，这不是幸运，这是他精心策划、步步为营的结果。

下午，他接到了一个分量最重的电话。

电话那头不再是某个急冲冲的年轻主管，而是一个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权威感的男人。

“江先生，我是哈维·韦恩斯坦。我在圣丹斯，但我听说了你的电影。我的助手告诉我，这是他从业以来看过最聪明的恐怖片。”

哈维·韦恩斯坦！

听到这个名字，江晨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在90年代的好莱坞，这个名字就等同于“独立电影之王”。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也是一个无可否认的、眼光毒辣的电影天才和营销大师。

被他看中的电影，几乎都名利双收。

“我没有时间在电话里浪费口舌。”哈维的语气强势而直接：“给你一个小时，到我住的酒店来，鹿谷的斯坦埃里克森酒店。我们当面谈。”

这不像是一个邀约，更像是一道命令。

江晨知道，真正的饿狼之王，已经亲自下场了。

一个小时后，江晨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鹿谷那家以奢华闻名的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房间里烧着温暖的壁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阿尔卑斯山脉般的壮丽雪景。

穿着浴袍、身材臃肿的哈维·韦恩斯坦，像一头盘踞在自己领地里的狮子，审视着眼前这个穿着旧羽绒服的年轻人。

“坐。”哈维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

他没有称赞，也没有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地，开始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进行心理打压。

“我看过你的电影简介了。很有趣的创意，但……太粗糙了。”哈维慢悠悠地说：“没有明星，画质像垃圾，故事也几乎没有。它更像一个实验品，而不是一部真正的电影。除了我，好莱坞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卖掉这种‘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晨的反应，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年轻导演该有的紧张和不自信。

但他失望了。

江晨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仿佛哈维评价的是别人的作品。

等哈维说完后，江晨才缓缓开口：“韦恩斯坦先生，你说的都对。但你也知道，正是这些所谓的‘缺点’，才是它最值钱的地方。它看起来不像是电影，所以观众才会相信它是‘真实’的。而‘真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恐怖元素。”

“至于怎么卖掉它。”江晨身体前倾，目光直视着哈维，“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比我更疯狂、更完美的营销方案。不是吗？比如，在网上建立一个‘寻找失踪的米奇和凯蒂’的网站，或者在宣传时，绝口不提‘电影’二字，只说‘一段被泄露的录像’。”

江晨每说一句，哈维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因为江晨说的，和他脑子里初步构想的营销策略，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年轻人，不仅懂得如何制造恐怖，更懂得如何贩卖恐怖！

哈维脸上的轻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凝重。

“一百万美元，买断全球版权。”哈维报出了一个远超其他公司的价格：“另外，我个人可以签下你的导演合约，未来三部片子，都由米拉麦克斯投资。”

这个条件，对于任何一个新人导演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诱惑。

然而，江晨却摇了摇头。

“韦恩斯坦先生，价格很有诚意。但我想要的，不仅仅是钱。”

“哦？”

“我需要至少2000万美元的宣发预算保证，并且要写进合同里。”

“可以。”哈维皱了皱眉，但还是答应了。

“我需要票房总收入25%的净利润分成。”

“……可以。”哈维的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江晨看着他，抛出了自己最后，也是最重磅的炸弹。

“最后，这个价格，买走的只是现在这个版本的发行权。我还有一个关于这部电影的，更好的，也更恐怖的结局。我需要米拉麦克斯额外投资一笔钱，不多，五十万美元，让我重拍影片的最后三分钟。”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哈维，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让他名垂影史的话。

“我要的，不是一部卖座的恐怖片。我要的，是一个真正属于我的，恐怖片系列（Franchise）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