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裔的表情在那一瞬有点扭曲
她的一只眼因为悲伤而控制不住地想闭上
另一只却睁大地望着恋阳离去
伸出的手颤抖着悬在半空
可月裔连恋阳的衣角也摸不到了
陵月用力晃动头部
手也牢牢扶住自己的头
扶着石柱滑坐在地上
为什么她会看见当时的场景
还无法挣扎
而且不管睁眼还是闭眼
书一定有问题
陵月挣扎着挥动手，试图把书推开
但她眼前的视线
是月裔跪在地上，悲伤痛苦的模样
那种蚀骨背叛的痛席卷在陵月心头
她连书在哪儿都看不出来了
“明刃！”
陵月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
明刃立刻在门口原地颤动
分裂成两把短刀
一把依旧抵门，另一把朝陵月极速飞来
一剂飞刀，把那本书订在了墙上
陵月才得以脱离幻境
心头空落落的，悲伤却丝毫未减
原来流泪的，真的不止月裔
陵月也不受控制地心痛起来
被零碎的回忆和事实攻击着
她拍拍斗篷起身
“明刃，回来”
摊开手掌，明刃缓慢落回她手心
这个房间不宜久留
陵月转身就要走，视线却忍不住多看了晶石一眼
按理，月裔这么恨陵皇
怎么会把晶石给他
可除了月裔，没人有同样的能力
而且月裔，还喜欢过恋阳
也就是说
她从小一口一个月裔阿姨的人
其实心里，装着她的母亲
关系太乱
陵月不敢再细想
她也没有恢复这里的陈设
径直走向大门口
在得知这些信息时，她的心就空了下来
她突然又想起了
小时候
陵皇离开她的那天
是她被送上冥月教的第二天
陵皇带了个漂亮的风筝给她
还替她把风筝高高扬起
“爹爹，这风筝真好看”
陵月纤细的身躯，缩在陵皇抱起她的臂弯中
她的眼睛透露涉世未深的纯洁和美好
亮晶晶看着风筝
“明年，爹做个更好看的给你”
“可好？”
陵月那时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点头回应他
还期待着他何时能再来见自己一面
山上气候变化太大
只有夏冬两季
陵月掏出明刃
对准了一片黑暗里
牵绊纠缠的拌线
这些拌线，是要防谁呢
不就是为了防她吗
不然，还有谁能顺利来到这里呢
她还那么小，陵皇怎么能狠心丢下她
陵月甩出明刃，割断一长串拌线
深呼吸几下
她试探着往前走几步
脚底有些幻痛
就像小时候，光着脚站在雪地里
捧着已经被风摧毁的风筝
等着陵皇带来一个新的
可他没有来
在她的整个童年
他都没有来
陵月现在记忆最清晰的
就是当时的双神献祭
她看到她母亲
在圣光中
化为满天星光飞走
她怎么伸手也抓不住
被缘阳攀着肩膀带走
星光慢慢飘到半空
马上就要融入看不见的天际
陵皇骑着骏马
在半空里跃过
他沾满血的大刀，也划过了恋阳最后的泡影
一身黑色战甲，披风猎猎作响
陵月的眼睛睁得很大
缘阳拽着她，她也挪不动步子
她的心神，在那一刻
将近破碎
浩荡的军队跟随陵皇冲锋
魔族的铁蹄塌平了冥月教和天族
那浩荡的马蹄声
践踏着陵月儿时的所有单纯
她所以为的
真的仅仅是她的以为
陵月都快忘了自己当时的样子
不过想来
应该是流着泪
抓紧她唯一能握住的
缘阳朝她伸出的手
和他一起，漫无目的地逃出这个战场
缘阳和她说
要一直一直跑
留下来，没有人会帮他们
但只要向前
他会永远制造一个独属于陵月的避风港
陵月的身后，是心碎和废墟
而有一股暖流，从手心穿进来
串起她破碎的心
等陵月回过神
她已经砍断了所有拌线
来到楼梯下
她抬头
仿佛能看到颜乐离开那天
同样在台阶之上冷眼旁观的陵皇
她嘴唇有些干涩了
泪意朦胧间
一滴眼泪掉在地上
她立刻抬头
眼泪却一滴滴落下得更厉害
童年的，青春的，现在的委屈
通通涌上心头
而她能放声哭泣的机会
居然只是在这个暗室
陵月咬住下唇，呜咽却依旧透过了她的唇
她咬住自己的小臂
堪堪平静下来
离开了这一片狼藉
陵月回到府上
浑浑噩噩睡了一觉
她不知道
陵皇回来时，在他的暗室门口驻足愣住了
他看了很久
最终无奈地笑了一声
而他这一颗眼里的柔情，陵月好像从来没见过
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
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要背叛母亲
陵月做了噩梦
是被活脱脱吓醒的
她背靠床板，久久回不过神
“小月？”
厉情有些担心的声音在她门外响起
“进”
厉情毫不犹豫推开门
坐到陵月床边
把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
从前额，整理到两鬓
“做什么恶梦，你很少有这种时候”
厉情安静地盯着陵月
陵月舒了一口气，嘴角上扬
“没什么事儿”
“倒是你，今天怎么来找我？”
厉情一听陵月问她
瞬间就来了精神
“当然是说你的审讯司啊”
“我已经拉拢了很多文武官员，指日可待咯”
陵月握住厉情的手
心里酸涩，又不知道说什么
厉情主动开口
“不准和我说谢谢啊”
“你的职权，我也是要蹭蹭的”
陵月低下头笑起来
她们的确很合得来
“那我需要做什么？”
陵月耐心地重新开口
厉情把手搭在她肩上
“散心，闲逛，怎样都好”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咱们要打硬仗”
陵月真诚地点头
但被厉情反驳了
“所以，你接下来的时间”
“交给我！”
陵月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点头答应了
“那亲爱的姐姐，我该做什么”
“换身漂亮衣服，咱们逛逛去？”
“可我的公文…”
“说了要你放松啦！”
吵吵嚷嚷的曦月府
短暂恢复它的生机
但陵月已经很少同林锦风讲话
他们望向对方的眼里
总是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陵月被厉情盛装打扮拉上街
“太张扬了…”
厉情拍拍陵月的胳膊
“就算有人认出来，他们也不会太招摇的”
“安心啦”
陵月还是警惕地打量四周
不过除了百姓们略带赞赏的眼光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我就说吧”
“等等！”
陵月的视线骤缩在一个小巷口
右脚微微后撤蓄力
极速往自己看到的身影跑去
厉情反应过来，立刻跟上
陵月追得很快
马上就到了巷子里
她掏出长鞭
朝着目标方向用力一甩
对方被她勾着，一路从地上拖到了她面前
“还想跑”
地上的人，斗篷有些乱了
露出她流着血上扬嘴角
“别来无恙啊，公主”
陵月收紧长鞭，蹲下去
一把掀开她的斗篷
“明溪”
“的确很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