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休妻*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让庭院里的每一个仆人都听得真切,而虞然却对她的弦外之音毫无察觉,误以为李娇娇只是在炫耀正房才有资格身穿艳红,于是轻蔑地发出了一声鼻息。

“少夫人姿色平平,即便是穿上那正红衣裳,也不过是躲在房中孤芳自赏罢了。但我正值豆蔻年华,花容月貌,少夫人与我还是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虞然狠狠地剜了李娇娇一眼,随后便甩袖而去。

李娇娇凝视着虞然的背影,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筷尖,眼神幽深。

“哎,这丫头,仗着姑爷的包庇,德行越来越不像话了。”何嬷嬷的脸色阴沉。

相比之下,李娇娇却显得从容不迫,“何嬷嬷,您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她所言也并非毫无根据。”

何嬷嬷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几乎失语,正想反驳之际,却见李娇娇正以一种平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身为女子,自小便被教导要遵循夫唱妇随之道,嫁做人妇后,更是要依靠夫君为生,就连自身的尊严与骨气,也似乎是由夫君所给的。夫君宠爱有加之时,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府外,都能挺直腰板。”

而她,因未能赢得夫君的垂爱,只能勉强维系着作为正室的那一丝尊严。

何嬷嬷内心五味杂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深沉而无奈的哀叹。

世人总道男儿身负重任,又有几人能体会女子的辛酸与不易。

李娇娇安抚道:“何嬷嬷请宽心,我绝非任人宰割的柔弱之辈。”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那报应的时辰尚未到来。那丫头心性浮躁,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世事无常,往往是你未曾主动招惹,麻烦却自动找上门来。

那日,李娇娇正在屋内侍弄花草,不料唐玉容却似一阵狂风般猛然闯入,猛地拽过她。

“你究竟对然然讲了些什么!”

唐玉容怒气冲冲,额头上青筋凸显,紧紧握住李娇娇的手,力度之大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此刻,何嬷嬷匆匆上前,一把将争执的双方拉开,护在了李娇娇面前,“姑爷,您别气,有什么话好好说。您也知道少夫人的性子,她平日里说话总是温和得体,怎么可能去伤害虞姑娘呢?”

“若非李娇娇言语刺激,然然怎会一时想不开,做出割腕这种傻事!”

他刚从朝堂上回来,就听到仆人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虞然割腕的消息,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急忙赶回唐府,只见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仆人及时发现,然然恐怕早就……!”唐玉容愤怒地指着李娇娇,“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就算谁来了也不好使,我也定要与你和离!”

何嬷嬷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慌忙跪在地上。

“姑爷,请您明辨是非!昨日傍晚,少夫人在屋内一直等着与您一起用晚膳,没想到虞姑娘却未经通报就擅自闯入,还扬言您已在她那里歇下了,甚至还要求少夫人将锦缎给她。少夫人出于家族和睦考虑,对虞姑娘的无礼行为,没有半句责备的。”

“少夫人嫁入唐府已经有三年了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勤勉持家的苦劳吧。现在,您却只为了这小事就萌生休妻的念头,这不是要将少夫人推向绝境吗?”

然而,唐玉容对这些肺腑之言置若罔闻,心中唯有休妻之意愈发坚定。

“快取笔墨纸砚来!”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竟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

闻听消息的曲氏匆匆赶来,目睹此景,心疼得难以言表,急忙上前轻轻拍打唐玉容的背部,语气中夹杂着责备之意:“你身为一家主母,怎能任由夫君气到如此地步!我本意是让你引导虞姑娘,你却将她逼得走投无路,难道你是让外人看我们唐府的笑话吗?”

李娇娇在一旁静静旁观这对母子,内心五味翻腾,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开口,更明白此时任何言语都已无力改变现状。

“母亲,今日我誓必要与这恶妇和离!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有何颜面继续留在我们唐府?”唐玉容的话冷冽而坚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耳畔回响着唐玉容那冰冷的话,李娇娇凝视着那张曾经无数次魂牵梦绕的脸庞,内心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眼前的他,尽管外貌未曾改变,但那份熟悉感却已荡然无存,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记忆中的唐玉容,总是温文尔雅,谦逊有加,虽不比他二房长兄唐丰那般老成持重,却总能用他的幽默风趣为她驱散阴霾,往昔更亲手打造精致小物,只为换取她一笑。

然而此刻,他双目怒睁,面对她时,好像她是他宿命的仇敌。

或许,对于唐玉容的那份心底的期盼,早已失望透顶了,所以当他提出和离时,李娇娇的心境竟是异常的平静如水。

“罢了,罢了,一切依你,只是切莫气坏了身子。”曲氏心中焦急万分,生怕儿子气出个好歹,连忙顺着他的意愿行事。

“哼!依什么依!他要是今日胆敢提出休妻,我明日便将他逐出唐府!”

唐老爷子那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吓得曲氏猛地一颤,连忙拽着唐玉容闪到一旁,为唐老爷子让开了一条路。

唐老爷子依旧身披着尚未换下的官袍,眼眸间虽略显浑浊,却难掩其内在的威严。

“你竟为一个连侍妾都算不上的女子,而休掉了与你共结连理的发妻,简直是让唐家的脸面扫地!”

“我本以为你能与你那不肖之父有所区别,未曾想你们竟是同样的货色,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唐老爷子转向曲氏,语气中带着责备:“你未能约束你夫君,现在又对你儿子放任自流,只知道一味纵容!若他日后铸成大错,乃至杀人越货,你是否还要助他为非作歹?”

曲氏深知公公威严,原本对李娇娇的怒火瞬间熄灭,此刻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能低头瑟缩。

“公公请勿动怒,切莫气坏了贵体……”她战战兢兢地劝说着,声音细若蚊蚋。

“你们一个个,莫非都盼着我早点归西才称心如意!”他这一声怒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慌忙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