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绝户

陈安看着跪地的段家六郎，这自始至终都是他设的局。

他说的阴阳面不同果子酸度，从理论上说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来说，根本不可能找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专业PH值分析仪。

并且姜水这种东西，变色是真，但达不到让两碗水的对比颜色如此明显。

所以陈安以自己的理解，帮忙用朱砂着色了一下。

当然，如果段六郎真的没问题，也不会因为这个对比结果而心虚。

若是陈安搞了假，但对方坚持不认，他自然会帮其翻案。

这就是陈安根据对方反应，做的两手准备。

可惜对方心理素质似乎不高，自己都招供了。

汪县丞听闻段六郎已经招供，长舒口气，“来人，带走。”

段老六听闻求饶都没的商量，一下窜起来，转头对着后面家丁说道：“拦住他们。”

他转身就要逃。

陈安哪里能让他逃掉，“唰”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喝道：“公差办案，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段家家丁看这猛男拔刀了，纷纷吓的一激灵，哪里还敢上前，甚至隐隐拦着逃跑的六爷，不让他走。

后者被紧跟而上的刑捕头带人两脚踹倒，套着绳索给捆了起来。

洪家高兴的手舞足蹈，纷纷对着县丞与陈安跪拜。

汪县丞与邢捕头纠结着马快，押着段六郎回程。

陈安几个等级最低的步快落在后面，收拾处理现场。

几个洪家亲戚围上来感谢。

去而复返的洪志远奶奶，给陈安提了一个篮子。

陈安一看，篮子里面装着一篮子白米，白米中露出几个鸡蛋，这是用米给鸡蛋减震。

单单漏出来的蛋就有六七个，这一篮子保守都有三十多个。

鸡蛋这玩意儿金贵，大概在10文钱一个。

单单这一篮子的米和鸡蛋，抵得上他之前两个月的俸禄了。

并且受限于养殖和运输问题，鸡蛋在民间从来都是有价无市，拿着钱往往都买不到。

老妇说道：“差爷，老婆子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我家并不富裕，这是我家母鸡生的蛋，有三十二个，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陈安笑笑，对方都能精确到个，想来是数了又数的宝贝。

他并没拒绝，伸手接过，“这怎么好意思呢？”

陈安挎着篮子，劝说道：“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老妇点点头，这种劝说她这两天都听麻了。

陈安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是拿到赔钱，才能帮助活人好好生活下去。若是能让段家多出点血，您同意段六郎免死吗？”

武朝本来也有合法的买罪钱，若是能获得家属谅解，刑法也能酌情减判，当然十恶之罪不在减判之列。

老妇眼神一凝，这人说的是人话？她有点后悔给鸡蛋了。

但也不敢上手抢。

头发花白的老妇大声说道：“我儿子孙子都死了，儿媳也跑了，剩我一个孤寡，拿钱来还有什么用？”

陈安指着围了一圈的洪家本亲，“再买个乖孙呗。”

老妇一脸震惊，“啊，差爷您说的什么话？”

陈安盯着洪家众人，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

农村吃绝户的情况很正常，这可还有十亩拿到手明年就能马上产出的果林。

陈安毫不避讳在场的洪家人，“吃绝户呗，这有啥不能说的？事情都了了，不就要摆宴席庆祝？吃几个月，把果林卖了再吃几个月。

“要不就强行过继给您当孙子，最后您老总有各种死法，反正就不能寿终正寝，这种事咱们衙门见多了。”

他这话让在场还没走的洪家与段家家丁都惊异不定。

陈安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严肃。

老妇沉默，似乎也在思考。

后面的洪家亲戚急忙围过来。

一年轻男子站出来说道：“差爷，怎么可能？三婆对我们好，也是我家三婆，我照顾他肯定会比洪志远还亲。”

陈安笑笑，没有接话，对于被吃绝户这事，他可是有亲身经历。

他爸妈死的时候，陈家留了多少财产？若不是看在几个叔叔把他正常的养大，没整残废，没半路给他弄死，他早翻脸了。

农村吃绝户本就是人之常情，人性如此，若不是老妇专门给他拿了鸡蛋来，陈安也不会好心去说这事。

但他觉得现在风险已经告知，能听进去多少，也是对方的事，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老妇看着陈安摇头，“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地儿我嫁过来住了快四十年，习惯了，我就想让段六爷以命抵命。”

陈安都还没开口。

后面的洪家亲戚赶紧劝道：“三婆，人都死了，能拿一笔是一笔。”

老妇情绪激动，“我半截都入土的老太婆，拿钱来能干什么？”

洪家亲戚索性也不装了，“我们辛辛苦苦帮你把人抬去衙门，又抬回来，后面还要给安葬，那我们图什么？”

洪家亲戚附和，“是啊，我们图什么？不给辛苦钱，办宴席请客吃几顿肉总该要吧？”

老妇微微张嘴，眼神更加浑浊，身子一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陈安说道：“老人家，你怎么想？我们倒是有个建议，只是决定要你自己下。”

老妇想了想问道：“差爷请说？”

陈安并没避讳，声音也不小，“我觉得，趁着他们吃垮你家财产，倒不如现在卖了脱手成银子，去找个没人认识的镇上或更远点的县城，买个房子安度余生。”

“顺便在大街上捡个投缘的乞儿当亲孙子养，还没人敢欺负您婆子，往后一二十年还有个慰藉。

“您独自把洪志远都教育的这么好，换个孙子不也能养好吗？您说我这话对吗？”

老妇听闻，眼神突然一亮，比起每天在群狼环伺的地方数着剩余日子苟延残喘，他说的法子明显会好许多。

“可是。”

陈安笑笑，指着几个步快同僚，“有啥可是，我们几个差爷自会帮你们做主。”

洪家人看着他们身上的刀，并不敢上来阻挠。

陈安对着洪家亲戚说道：“这洪志远十亩果园，你们估个价吧？”

刚刚那个说话的洪家青年开口，“这本就是洪家的家事，差爷何必横插一脚？我说过愿意过继给三婆当她亲孙子。”

老妇摇摇头淡淡说道：“你们看到四娃子被打了都没去帮忙，反倒折返回来叫我一老妇，我一老妇来了除了哭喊，又能帮上什么忙？”

她并没有如何拉扯，也没指责谁，单单陈述了这一句，便让人浮想联翩。

陈安如何听不出这意思，他对着洪家青年摆摆手，“休与我说这些，开价吧。”

洪家青年想了想，斩钉截铁的开口道：“既然好话说不听，那十亩果林加四娃房子，一起作价十两，算亲戚一场。”

陈安噗呲一笑。

他虽然不知道果林的具体价格，可普通田土作价都要三两银子一亩，良田五两银子，果林这种经济作物，只会更贵。

十亩果林，十两银子就想连房子一起买，洪家还真就打算好了吃绝户。

看来问他们也没意义，这事情必须今天解决，拖到后面可就由不得老太自己做主了。

陈安转头看着段家围观的家丁，缓缓开口：“这么大的事段少主都没来，不会躺床上生病了吧？

“叫他起来，就给他说陈安给他带大买卖来了，让他准备好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