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楚先生

楚云天接连拨了几个电话,但听筒里始终只有单调的忙音。看看时间,不过晚上八点,郝千金显然不可能这么早入睡。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身处嘈杂环境,根本听不见铃声?

手机持续的震动让郝千金心惊肉跳,她知道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她借口去洗手间,迅速穿过拥挤的人群,闪身躲进书柜(场所名)的卫生间。

即使是这里,也充斥着喧嚣。怎么办?如果此刻接听,电话那头的嘈杂很可能会暴露她并非在家。

正犹豫间,楚云天的来电再次亮起屏幕。郝千金立刻接起,闪身躲进一个单间,反手锁上门。

她将手机死死捂住,尽量隔绝外界的噪音,然后紧贴着话筒,压低声音说:“云天?你给我打电话了?抱歉啊,我刚才一直在洗澡,没听见。有什么事吗?”她抢先发问,试图掌握主动。

电话那头,楚云天听着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的背景杂音,但还算清晰,音量也不大,听起来的确像是在家。郝千金心念急转,顺手拧开了旁边的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瞬间响起,完美地模拟了浴室的环境。“没什么,”楚云天松了口气,“就是想你了……也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同意做我女朋友了吗?”

郝千金的心猛地一沉。包厢里正等着一个“楚先生”,电话里另一个“楚少”又在追问。她想起楚先生的话,还有手机银行里那笔刚到账的三十万通知……“云天,”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刻意的柔软,“我想好了,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不过我可能有很多小性子,也有很多缺点,希望你能包容。”

“太好了,千金!”楚云天的声音充满喜悦,“你知道吗?我多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他的话语听起来情真意切,但背景里那挥之不去的嘈杂,却让郝千金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

“云天,你在哪儿呢?”她试探着问,“旁边怎么这么吵?是在外面吗?”

楚云天明显慌乱起来,语速加快地遮掩:“啊?我…我在逛街,现在在夜市,人有点多所以吵。我回去再跟你说吧,好吗?”他匆匆挂断电话,那仓促的结束语像极了怕被抓包的心虚。

这反常的慌乱立刻在郝千金心头拉响了警报。夜市?不对。那是什么地方,又吵闹又让人心虚?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自己此刻身处的场所——书柜!难道他也在这里?会有这么巧吗?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郝千金迅速整理好表情走出洗手间,回到卡座便谎称身体不适要离开。楚先生面露不悦:“好不容易抽时间见你,这么快就要走?”

郝千金将他拉到一旁,仰起脸,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只是……不喜欢这么乱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好吗?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难道不好吗?”她眼中带着刻意的诱惑。

楚先生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噗嗤一声:“呵,千金,你知道吗?你连撒谎的时候都这么诱人。”

郝千金心头一虚,但手上却更紧地拽住楚先生的胳膊,半推半就地拉着他离开了喧嚣的书柜。直到坐上他的车,看着书柜闪烁的霓虹在车窗外渐渐远去,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楚先生的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腰肢,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说要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是哪里?千金,你可不能食言啊。”

郝千金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似乎挖了个坑。她有些惊慌地看向他:“我……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咖啡馆之类的地方,不就只有你和我了吗?”

楚先生瞥了一眼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轻笑道:“这个时间点,你觉得还有哪家像样的咖啡馆开着门吗?”他顿了顿,目光转回郝千金略显无措的脸上,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如果你还没想好,我倒有个提议。不如……去我为你安排的那间公寓?我知道,你还没去看过,对吧?”

郝千金垂下眼睫,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

确认了郝千金的“安全”,楚云天放下心来,和二哥楚云风一同离开书柜。走到门口时,楚云风却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一愣,锐利的目光投向远处渐行渐远的车尾灯。

“怎么了,二哥?”楚云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好奇地问,“看见谁了?”

楚云风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低语:“没什么……好像看见个熟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依旧喧闹的书柜大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今天这书柜,倒是挺热闹,怎么像是把咱们楚家的人都聚齐了?”

楚先生为郝千金安排的公寓,位于城市CBD核心地带的摩天大楼顶层——28楼。一百多平的空间,设计简约却处处透着不动声色的奢华。这是郝千金第一次踏入此地。

门开的瞬间,她便明白,这地方仿佛是量身为她打造的幻梦。从色调到陈设,无不契合她隐秘的审美偏好,彰显着主人精准的洞察与可怕的掌控力。

郝千金怔在玄关,一时失语。眼前的光洁、开阔、明亮,与她记忆中那个阴暗潮湿、如同贫民窟的家,形成了刺眼的、近乎残酷的对比。

这无疑是天堂般的居所,但她心底却无比清醒——这更是一座精致绝伦的金丝笼。一旦踏入,恐怕再难挣脱。

她沉默地、近乎仪式般地穿行于各个房间,指尖拂过冰冷的顶级建材,目光扫过窗外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楚先生则好整以暇地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落网的猎物完成最后的巡视。

郝千金最终从主卧走出,深吸一口气,在楚先生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楚先生,”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从进入艾利斯顿开始,您对我的资助和帮助,我一直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但是……”

在巡视这奢华牢笼的每一分钟里,她的内心都在经历着风暴。做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绝不!可如果没有楚云天……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她狠狠掐灭。没有如果!正因为有了楚云天,她才无需去想象另一种屈辱的可能。

她迎上楚先生深邃的目光,斩钉截铁:“这份奢华的礼物,还有您慷慨的钱,我都不能接受。因为我知道,接受它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承担的。”

楚先生脸上不见半分讶异,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淡漠。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因为云天?他向你表白了。”不是疑问,是陈述。郝千金心头一凛,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艾利斯顿里,他的耳目无处不在。

“我不知道是不是仅仅因为他,”郝千金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但我不能接受您的心意,楚先生。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努力去偿还您的恩情。但情感不是买卖,我也无法……欺骗自己。”她字斟句酌,试图将拒绝包裹得柔和些,却深知任何拒绝都意味着触怒。

果然,楚先生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艾利斯顿的学费,”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每年三十万。四年,就是一百二十万整。再加上这四年你和你母亲的生活费、置装费、杂费……”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郝千金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这笔账,你算过吗?还得起吗?”

郝千金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是啊,若非楚先生的“资助”,她那被眼前富贵迷了眼的母亲,怎会如此心安理得地挥霍?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细密的鸡皮疙瘩爬满手臂。楚先生从未跟她算过账,从未!此刻的清算,是赤裸裸的警告。

“对不起,楚先生,”她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却依旧坚持,“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

楚先生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郝千金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脸上并无暴怒,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商品般的审视。

“好,”他语调平缓,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钱,你可以不收,也可以留着花。那是你的选择。”他话锋一转,目光牢牢锁住她,“但是,作为资助人,我偶尔想看看我‘投资’的对象,这要求……不过分吧?”

郝千金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是自然。”

楚先生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想跟我划清界限,行。那么,我资助你的每一分钱,都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吐信:“否则,想轻易摆脱我?不可能。”

郝千金僵在原地,只觉得空气稀薄,那奢华公寓精美的四壁,此刻正无声地向她挤压而来。楚先生的话,不是请求,是冰冷的、不容违抗的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