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像台精准的钟按部就班地转起来。江鸣雨果然成了班里的小透明,成绩中游,不参加任何社团,体育课永远躲在树荫下看漫画。
刘乐乐总来找他,有时是塞给他一包新口味的薯片,有时是拖着他去小卖部抢最后一瓶冰镇可乐。她知道他害羞,从不强迫他跟女生说话,却总在课间把他拉到走廊,指着远处的篮球场说:“你看那个穿蓝衣服的,投篮超帅!”
张书怡则像刘乐乐的影子,大多数时候安静地跟在旁边,偶尔插一两句话,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她会在刘乐乐把薯片碎屑掉在江鸣雨衣服上时,递过一张纸巾;会在江鸣雨被老师点名答不上题时,悄悄把答案写在纸条上塞过来。
江鸣雨渐渐习惯了她们的存在。他发现张书怡的数学是真的好,草稿纸上的公式写得又快又整齐,连数字都比别人的清秀;也发现她总在低头写字时咬着嘴唇,像只认真的小松鼠;还发现她的帆布包里,永远装着一个馒头——大概是早上来不及吃早饭。
有次早自习,他看到张书怡啃着干硬的馒头,咽得有点费劲,便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递过去。是母亲让管家准备的进口牛奶,他其实不太爱喝。
张书怡愣了一下,摆摆手:“不用,我不渴。”
“喝吧,配着馒头吃。”江鸣雨把牛奶往她桌上推了推,语气有点强硬——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敢对女生说重话的时候。
张书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撕开包装时,她的手指有点抖,好像那不是牛奶,而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那天之后,张书怡开始给江鸣雨带东西。有时是一颗煮鸡蛋,有时是一小袋炒花生,都是用干净的油纸包着的。“我妈做的,挺好吃的。”她每次都这么说,眼神有点躲闪。
江鸣雨每次都认真地吃完,然后第二天回赠她一些零食——进口巧克力、包装精致的曲奇,都是家里佣人准备的。他发现张书怡总是把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夹在语文书里。
真正熟络起来,是在九月末的一节体育课。
那天自由活动,男生们抱着篮球冲向球场,女生们聚在树荫下聊天。江鸣雨正靠着树看漫画,刘乐乐突然跑过来,手里挥着一副旧乒乓球拍:“江鸣雨,打球去啊!”
球拍的边缘掉了块漆,握柄处缠着胶布。江鸣雨赶紧摇头:“我不会。”他从小到大,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需要跟人对抗的运动。
“我教你啊!”刘乐乐不由分说地把球拍塞给他,“很简单的,就跟打羽毛球差不多。”
张书怡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是校门口小卖部最常见的牌子,标签有点皱。她轻声说:“去吧,运动一下也好。”
被两人半拖半拽到乒乓球台边,江鸣雨握着球拍的手都在抖。刘乐乐站在对面,给他演示握拍姿势,嘴里还在念叨:“就这样,放松点,像握个苹果……”
他学着摆姿势,球却总也打不过网,要么就是直接飞出台子。刘乐乐笑得直不起腰,张书怡站在旁边,递给他一瓶水:“别急,慢慢来。”
轮到张书怡上场时,江鸣雨更紧张了。她的动作很轻,球像羽毛一样飘过来,总能落在他最容易接到的位置。他渐渐找到了感觉,偶尔能回过去一两球,张书怡就会笑着说:“厉害呀,进步很快。”
阳光斜斜地照在球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鸣雨看着张书怡弯腰捡球时,发尾扫过肩膀,心里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像有只小蝴蝶,轻轻扇了下翅膀。
桂花的甜香随着风飘过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很好闻。
下课铃响时,刘乐乐被同班女生叫去买冰棍,临走前冲他们喊:“我去买三个,你们等我啊!”
江鸣雨和张书怡站在球台边,一时没说话。晚风卷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她的马尾轻轻晃了晃。
“你好像不太喜欢运动?”张书怡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嗯,不太擅长。”江鸣雨挠挠头,“从小就笨手笨脚的。”
“我也是。”张书怡笑了笑,“以前体育课总被老师说动作不协调。”她顿了顿,突然说,“不过跟你打球挺有意思的,不用那么紧张。”
江鸣雨的脸又红了,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她弯腰拿起地上的书包:“晚自习快开始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在地上偶尔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江鸣雨偷偷看她,发现她的帆布包上沾了点草屑,刚想提醒,张书怡已经自己拍掉了,动作有点局促,像怕被人看到她的窘迫。
那晚之后,张书怡开始主动找江鸣雨。有时是晚自习前,她会在教室门口等他,说“一起去食堂吧”;有时是放学,她会收拾好书包,笑着说“正好顺路,一起走”。
刘乐乐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江鸣雨发现,她分给自己的零食好像少了点,有时会看着他和张书怡说话,眼神有点发愣,问她怎么了,她就摇摇头说“没事,在想晚上吃什么”。
有次食堂做糖醋排骨,江鸣雨看到张书怡只打了份青菜和米饭,便把自己餐盘里的排骨夹了一半给她。张书怡吓了一跳,想夹回来,他按住她的手:“我不爱吃这个,太甜了。”
她的手很凉,指尖有点粗糙。江鸣雨的心跳突然加速,赶紧松开手,假装低头吃饭。
坐在对面的刘乐乐,默默把自己餐盘里的排骨夹给了江鸣雨,没说话,只是扒拉着米饭。
江鸣雨觉得那天的糖醋排骨很甜,比家里的国宴大厨做得还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