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恐怖游戏的第一天,就站在了凶案现场。
血泊里躺着前玩家的尸体,系统提示:【请向古宅主人献上你的赞美。】
我对着满身血气的管家真诚开口:“您、您长得真好看……”
管家擦刀的手顿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这座嗜血古宅里最可怕的怪物。
而所有令人闻风丧胆的BOSS们,都成了我笨拙求生路上的意外。
当最终关卡开启,他们为我撕碎游戏规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万人迷光环,在NPC中也通用。
冰冷的触感贴着我的脸颊,黏腻、腥甜,带着一种铁锈般的死亡气味。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被一层模糊的水雾笼罩。首先撞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大片大片,像打翻的劣质油漆,又浓又稠,在地板上蜿蜒流淌,一直蔓延到我的指尖下方。那冰冷的湿意,就是它。
我猛地抽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指尖一片猩红,粘稠的血液正沿着皮肤缓缓滑落。
“呃……”一声短促、破碎的抽气从我喉咙里挤出。胃袋瞬间缩紧,强烈的呕吐感顶了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才勉强把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
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那片猩红地毯向上移动。然后,我看到了他。
就在离我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一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个男人。他歪斜地躺在血泊中央,姿势扭曲得像被孩子随手丢弃的破布娃娃。脖子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达到的角度拧向一侧,空洞的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盯着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天花板,里面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恐。他的胸口……那里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肉模糊,深得仿佛能看见森白的骨头茬子和下面暗沉的内脏轮廓。浓稠的血,就是从那里面汩汩涌出,汇成我眼前的这片血湖。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和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我是谁?我在哪?这个死人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极致的恐慌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瞬间,一个毫无感情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我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贴着我的耳骨在说话:
【欢迎玩家[编号:???]进入S级生存副本:[血月古宅]。】
【当前任务:向古宅主人献上你的赞美。时限:10分钟。】
【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新手提示:真诚,是唯一的通行证。】
血月古宅?玩家?副本?任务?抹杀?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我混乱的思维上,砸得我头晕目眩。我不是在熬夜看小说吗?怎么会……穿进恐怖游戏里?还一来就是凶案现场?S级?抹杀?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那具尸体空洞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下场。
逃!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燎遍全身。我手脚并用地想要从冰冷黏腻的血泊里爬起来,指尖却不断打滑,每一次用力都只是让更多的血污蹭到身上、脸上。那浓重的血腥味无孔不入,熏得我头晕眼花。
“呼…呼……”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带着绝望的回音。
“嗒…嗒…嗒……”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踩在空旷走廊古老的木地板上,发出空洞而沉重的回响。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我濒临崩溃的心脏上。
来了!任务目标?还是……新的刽子手?
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猛地抬头,像受惊的兔子般望向那扇敞开的、布满雕花的厚重橡木门。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深处幽暗的光,轮廓显得异常冷硬。他一步步走进这间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房间,皮鞋踩过暗色的地板,留下清晰的印记。
光线终于勾勒出他的模样。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剪裁完美得如同第二层皮肤,衬得他肩宽腿长。雪白的手套一尘不染,与他脚下蔓延的血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他的面容极其英俊,是那种带着古典雕塑般冷峻线条的英俊,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但那双眼睛……暗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审视的漠然。被他目光扫过,皮肤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寒栗。
他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餐刀。刀尖朝下,一滴浓稠到发黑的血液,正顺着那锋利的刃缓缓凝聚,拉长,然后无声地滴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更深的痕迹。
“嗒。”
那轻微的声音,在此刻死寂的空气里,不啻于惊雷。
管家——这个称谓在我混乱的脑子里自动跳了出来。他是这座古宅的主人?还是……执行者?那把刀,刚刚结束了一条生命吗?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黏在那滴落的血珠上,身体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在我身上。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那双暗沉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微微抬起了手,拿着餐刀的那只手,雪白的手套衬得刀刃上的血色更加刺眼。他用另一只戴着同样雪白手套的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漫不经心。
他在擦刀。就像……在处理一件弄脏了的、微不足道的工具。
下一个……会是我吗?
任务提示尖锐地在我脑子里回响:【向古宅主人献上你的赞美!时限:10分钟!失败:抹杀!】
那个空洞眼睛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抹杀……就是变成那样吗?不!我不要!
时间在极度恐惧中被拉长、扭曲。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和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的视线依旧锁在我身上,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把我碾碎在地板上。他擦拭刀锋的动作没有停,那缓慢的优雅,是死亡临近的倒计时。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华丽的辞藻,什么精妙的奉承,全都被极致的恐惧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最原始、最直白的本能。
求生的本能。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浓重的血腥味呛得我一阵干咳。身体抖得几乎无法支撑自己跪坐的姿势,但我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毫无温度的暗沉眼眸。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细弱、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过:
“您…您……”
喉咙发紧,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堵住。我看到他擦拭刀锋的动作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那双深井般的眼睛,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波动?是错觉吗?还是不耐烦?
不!不能停!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喊了出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笨拙:
“您长得真好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只有我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疯狂地擂动。咚!咚!咚!震耳欲聋。
完了。我说了什么?对一个刚刚可能杀了人、手里还拿着滴血餐刀的恐怖存在,说他……好看?我一定是疯了!这算什么赞美?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找死!那把刀,下一秒就会插进我的胸口吧?就像旁边那个可怜的家伙一样……
极度的恐惧让我浑身僵硬,连颤抖都忘记了。我死死闭着眼,不敢睁开,等待着那冰冷的刀刃刺穿身体的剧痛,等待着和地板上的血泊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在死亡的寂静中流逝。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降临。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颤抖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挣扎了许久,才鼓起一丝微不足道的勇气,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被生理性的泪水糊住。我用力眨了眨眼,泪水滚落,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还站在那里。
高大,冷硬,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逆着门口渗入的、走廊深处幽微的光,他的面容大部分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似乎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那把细长的、泛着冷光的餐刀,依旧握在他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中。刀尖低垂,指向暗红的地毯。但是……没有动。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带着死亡的呼啸刺向我。
他……在看我。
不是刚才那种漠然的、审视死物般的目光。那视线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专注。仿佛我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从未见过的、极其怪异的花,让他不得不集中所有注意力去观察,去理解。
他擦拭刀刃的动作,彻底停住了。那只戴着白手套、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冰冷的金属上方几厘米处,僵持着,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我的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冲撞,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动?他是在思考怎么处理我这个胆大包天、愚蠢至极的闯入者吗?那句干巴巴的“好看”,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是火上浇油,还是……歪打正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我彻底压垮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不是挥刀。
那只悬停的手,极其缓慢地落了下去。不是继续擦拭刀刃,而是……收了起来。那把染血的餐刀,被他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轻轻插回了燕尾服内侧一个隐蔽的刀鞘里。冰冷的金属光泽一闪而没,被完美的黑色布料彻底掩盖。
然后,他抬起了眼。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依旧是那种审视的、缺乏温度的眼神,但似乎……少了点什么?又或者,多了点什么?我说不清。那感觉就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极其微弱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玉石相互敲击,在这死寂的、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
“名字。”
我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名字?他问我的名字?
脑子依旧一片浆糊,恐惧的本能压倒了思考。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结结巴巴地回应,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苏…苏晚晚……”
“苏晚晚。”他毫无波澜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一个物品的标签。那冰冷的语调念出我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他微微侧身,动作流畅而刻板,完美符合一个顶级管家的礼仪规范。那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朝着门外幽暗的走廊方向,做了一个极其标准、无可挑剔的“请”的手势。
“跟我来。”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冰冷,直接,不容置疑。
任务……完成了?我活下来了?就因为我那句蠢透了的“您长得真好看”?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撑住冰冷黏腻的地板,试图起身,指尖再次沾上那令人作呕的血污,滑了一下,差点又栽回去。狼狈不堪。
他似乎完全没有等待的耐心,也没有丝毫要搭把手的意思。做完那个“请”的手势后,便已率先转身,迈开长腿,朝着门外幽深的黑暗走去。燕尾服的衣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重新响起。
“嗒…嗒…嗒…”
规律,沉稳,带着一种无形的催促。
我心脏一紧,再不敢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满手的血污和剧烈颤抖的双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踩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不敢靠近他,只能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缀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之后。浓重的血腥味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走廊里弥漫的、更加陈腐阴冷的气息——灰尘、木头腐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血腥味?它们混合在一起,冰冷地钻进鼻腔。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墙壁是深色的、带着繁复暗纹的壁纸,不少地方已经斑驳剥落,露出底下灰败的底色。墙面上挂着一些巨大的、蒙尘的油画框,画中人物的面目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双眼睛似乎隔着灰尘和岁月,幽幽地注视着走廊中走过的两人。光线来源不明,只有墙壁高处镶嵌的、间隔很远的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反而将更多的地方衬得更加阴森诡谲。
脚下的地毯厚而软,是深酒红色的,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让周围显得更加死寂。地毯上同样有着大片大片深色的、难以分辨的污渍,不知是水渍,还是……别的什么。
我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挺拔的黑色背影,仿佛那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浮木。他走得不快,步幅均匀,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光影的界限上。
就在这时,冰冷的电子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响起:
【新手任务:[向古宅主人献上你的赞美]已完成。】
【奖励发放:[古宅的临时通行证](时效:72小时)。】
【当前任务更新:[寻找安全的栖身之所]。时限:60分钟。】
【提示:古宅的夜晚,不太平。】
安全的栖身之所?72小时通行证?夜晚不太平?
刚松懈了一丝丝的神经瞬间又绷紧到了极限。这鬼地方,哪里安全?那个擦着血刀、眼神冰冷的管家,他要去哪里?他会给我安排住处吗?还是会把我丢在某个角落自生自灭?
无数个问题在混乱的脑子里翻腾。我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喉咙。问谁?问他吗?这个刚刚才收起染血餐刀的、恐怖的存在?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脚步迟疑的瞬间,前方那个一直沉默前行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的脚步顿住,站定在走廊深处一扇巨大的、紧闭的橡木门前。门扉厚重,雕刻着繁复而狰狞的花纹,在昏黄的壁灯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我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他挺直的背脊,慌忙刹住脚步,心脏吓得几乎停跳。
他缓缓转过身。
走廊的光线比刚才的房间更暗,他的面容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愈发幽深,如同两潭吸走所有光线的寒水。他就那样垂着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力。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指尖的颤抖都极力控制着。他要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那只戴着雪白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向我旁边的墙壁。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脖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同样蒙着厚厚的灰尘。但这一次,借着旁边壁灯昏黄的光,我勉强看清了画的内容。
画的是……一群人?或者说,一群穿着古怪、表情各异的人。他们围坐在一张长长的、铺着华丽桌布的餐桌旁,似乎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但气氛极其诡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用力过猛的、近乎扭曲的笑容,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向画框之外。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和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但那些食物的颜色……鲜艳得发腻,像凝固的蜡油。而画布的背景深处,是这座古宅扭曲的轮廓,一轮巨大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的暗红色月亮,悬在尖顶之上,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画框下方,挂着一块小小的、同样蒙尘的黄铜铭牌。上面刻着一行花体字,在昏暗中难以辨认。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努力想看清那行小字。
就在这时,管家那冰冷平直、毫无情绪的声音,如同贴着我的后颈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记住它。”
我浑身一激灵,猛地收回目光看向他。
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井般的眼睛,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他不再看我,径直转身,推开了面前那扇巨大的、雕刻着狰狞花纹的橡木门。
“吱呀——”
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户。
门内,一片更加浓稠的黑暗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而甜腻的气息。
他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融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厚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地、无声地合拢。
“咔哒。”
一声轻响。
隔绝。
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墙壁上,那幅巨大油画里,一群凝固在扭曲笑容中、空洞注视着我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