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令人窒息的狂笑声中,“零”的身体在我怀里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即将断裂!那只被诅咒的手腕上,暗红色的瘢痕如同活过来的地狱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疯狂蔓延、凸起!皮肤下的血管剧烈搏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深黑的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某种……更深的、燃烧一切的决绝,而剧烈地收缩、放大!
“凯恩……”一个破碎的、带着血腥气的音节,艰难地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我低头,撞进她那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深处。那里面,没有对自身倒计时开始的恐惧,只有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托付。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维修坑上方某个不起眼的、布满锈迹的管道阀门。
刹那间,无数被她窥见的“死亡轨迹”碎片在我脑中轰然炸开——疤脸狂暴冲锋的路线、震荡棍砸落的死亡弧线、维修坑上方摇摇欲坠的废弃吊装梁……还有那个锈蚀的阀门!所有看似混乱的轨迹,在她那双能预见死亡的眼睛里,被一条无形的、冰冷的线瞬间串联!
那条线的终点……是疤脸!是那个唯一的出口!是……同归于尽?!
“不!”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发出无声的尖叫。她想引爆那个阀门!利用高压残存的油污引发爆炸和坍塌!把疤脸,把我们,连同这个地狱一起埋葬!
克罗诺斯的狂笑还在头顶盘旋,疤脸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死亡的韵律逼近。“零”的身体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着,生命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最后、最炽烈的火焰。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那双燃烧的黑眸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命令,是恳求,是……诀别。
冰冷的绝望和焚心的愤怒如同两条毒蛇,在我胸腔里疯狂撕咬、绞缠。怀中的躯体轻若羽毛,却又重逾千钧。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她手腕上那些疯狂滋长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瘢痕,伴随着她生命沙漏里金沙加速坠落的无声轰鸣。
克罗诺斯的声音,那无处不在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恶毒愉悦,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空气里:“享受这最后的共舞吧,我的‘时间’和我的‘容器’!你们的终章,将是我永恒乐章里最……美妙的音符!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金属墙壁间反复撞击、叠加,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噪音漩涡,几乎要撕裂人的理智。疤脸踏下最后一级维修梯,沉重的皮靴踩在坑底粘稠的油污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他甩了甩头,鼻梁塌陷处涌出的鲜血糊了半张脸,更显狰狞。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我,如同饥饿的鬣狗盯上了濒死的羚羊,震荡棍前端跳跃的蓝色电弧将他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炼狱恶鬼。
“小杂种!你的时间……归我了!”他喉咙里滚动着贪婪的低吼,庞大的身躯微微下蹲,像一座即将爆发的肉山,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震荡棍高高举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砸下!目标,正是我怀抱着“零”的头颅!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刹那——
“零”的身体在我怀中爆发出最后、最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力量并非来自她濒临崩溃的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那焚尽一切的火焰!她那只被暗红瘢痕彻底覆盖、如同鬼爪般的手,猛地挣脱了我的束缚,快如闪电般抬起!目标,却不是袭来的疤脸,而是她自己外套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
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肉体的极限,带着一种近乎预知般的精准。就在震荡棍裹挟的死亡飓风即将触及我们发梢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如发丝的幽蓝色光束,从她指尖一个微型发射器中激射而出!光束并非射向疤脸,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维修坑上方,那根锈迹斑斑、连接着巨大废弃储油罐的管道阀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疤脸脸上那混合着贪婪和残忍的狞笑,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般僵住,他瞳孔中倒映出那道致命的幽蓝光束。
克罗诺斯那癫狂的笑声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凝滞。
而我怀中,“零”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黑眸,在光束射出的瞬间,猛地转向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解脱般的平静,有托付一切的重任,有焚尽灵魂的决绝,更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悲悯。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没有声音,但我仿佛听到了灵魂深处的呐喊:
“活下去…凯恩…摧毁…沙漏…”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非来自预想中的储油罐!那根被击中的锈蚀阀门瞬间被超高温的幽蓝光束熔穿、汽化!积蓄在庞大管道系统内、早已变质但依旧蕴含恐怖压力的高压油污,如同被禁锢了千年的恶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狂暴的、混杂着滚烫金属碎片和粘稠黑油的洪流,如同一条发狂的黑色恶龙,从炸裂的管道断口处咆哮着喷涌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瞬间吞没了下方整个狭窄的维修坑空间!
首当其冲的,是高举震荡棍、正处于攻击姿态的疤脸!
“不——!!!”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嘶吼,那庞大的身躯就被裹挟着巨力、温度骇人的黑油洪流狠狠拍中!就像一只被巨浪拍碎的蝼蚁!那身引以为傲的强化肌肉和合金骨骼,在纯粹的自然伟力面前脆弱得可笑!骨骼碎裂的刺耳声响瞬间被淹没在油龙的咆哮中!他整个人被狠狠地、不可抗拒地掼向维修坑对面坚硬的金属墙壁!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坚硬的合金墙壁上瞬间印出一个扭曲凹陷的人形!碎裂的骨骼和内脏碎片混合着粘稠的黑油,从那恐怖的凹陷处缓缓流淌下来。疤脸那狰狞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在一边,镶金的牙齿暴露在外,凝固的表情还残留着前一秒的贪婪和惊愕,眼睛瞪得滚圆,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那根象征着暴力的震荡棍,早已脱手飞出,被汹涌的黑油瞬间吞没。
毁灭的洪流没有丝毫停歇!滚烫粘稠的黑油混合着锋利的金属碎片,如同死亡的浪潮,瞬间就涌到了我们面前!
“零”……她在射出那道光束后,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仿佛被彻底抽空。她眼中的火焰如同燃尽的余烬,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虚空和疲惫。她软倒在我怀里,轻得像一片真正的羽毛。那只射出致命光束的手无力地垂下,手腕上那些暴突的血管和狰狞的瘢痕,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深、更暗,仿佛在吸吮她最后的生命力。
在死亡黑潮吞噬我们的最后一瞬,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抱着她冰凉的身体,猛地向后方的金属墙壁撞去!那里,有一道狭窄的、被废弃电缆遮挡的、通往更深层管道的应急泄压口!这是刚才“零”那双预见死亡的黑眸在混乱中,唯一为我指出的、一线微弱的生机!
“轰隆——!”
黑油洪流如同巨锤般狠狠砸在我们刚才立足的地方!滚烫的油点溅射到我的后背,带来一阵灼烧的剧痛!我抱着“零”,如同炮弹般撞开了那扇锈死的泄压口格栅,两人翻滚着跌入下方更加黑暗、冰冷、弥漫着浓重铁锈味的狭窄管道深处!
身后,是黑油灌入泄压口的沉闷轰鸣,以及上方克罗诺斯那癫狂笑声被爆炸和坍塌声强行扭曲、打断后残留的一丝恼羞成怒的电子杂音。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怀中那具冰冷、轻飘、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躯体,和手腕上那片如同活物般蠕动、吸吮着她最后时间的狰狞暗红,是这无边死寂中唯一真实的触感。
克罗诺斯最后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我的脑海,在黑暗中反复回响:
“她的时间……正在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