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撞在圣樱中学雕花的铁门上。
沈知意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时，白衬衫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动。她刚结束跨洋飞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抬眼扫了圈眼前这所据说聚集了大半城市富二代的学校——喷泉池在阳光下泛着晃眼的光，穿着定制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过，低声说笑里混着跑车引擎的轻鸣。
和她在国外读的寄宿学校比，热闹得有些刻意。
“沈知意？高二（1）班的？”教导主任堆着笑迎上来，“跟我来吧，手续都办好了。”
她点头，声音清清淡淡的，没多余的话。行李箱的轮子碾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空旷的走廊里敲着某种暗号。
走到（1）班门口时，里面正吵吵嚷嚷。教导主任刚要推门，里面突然飞出来个篮球，擦着门框砸在墙上，“咚”的一声巨响。
“陆时衍！你又在教室里打球！”主任的声音瞬间拔高。
教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沈知意顺着声音看过去，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男生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校服外套被他垫在脑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他手里还转着支笔，闻言挑了下眉，嘴角勾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像淬了点痞气的碎冰，直直撞过来。
那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半秒，带着点审视，又很快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新来的转学生，沈知意。”主任把她往前推了推，“以后就在这儿坐，……就陆时衍旁边那个空位吧。”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沈知意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空位旁，放下行李箱，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得像在完成一道既定程序，全程没给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任何回应。
她刚把课本拿出来，桌角突然被人用手指敲了敲。
陆时衍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些，转笔的动作停了，指尖还抵在她的桌沿上，声音带着点笑，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喂，国外来的？”
沈知意翻书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只从喉咙里溢出个单音节：“嗯。”
像是怕打扰了什么，又像是懒得应付。
陆时衍挑了挑眉，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忽然觉得这转学生身上的“生人勿近”，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故作姿态都要实在。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一半落在他搭在桌沿的手背上，一半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明明离得很近，却像隔着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嗤笑一声，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
行，够冷淡。
他喜欢。
第二节是数学课，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板书在黑板上爬得飞快。
沈知意的课本崭新得没折痕，她却没看，只凭耳听就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字迹清隽，连演算步骤都像打印出来的一样规整。
旁边的陆时衍转了半节课的笔，终于觉得无聊，偏头瞥过去。
不是公式，也不是例题。笔记本上画着窗外的梧桐树，枝桠交错间漏下的光斑，连落在叶片上的纹路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转学生，”他压低声音，指尖在她笔记本边缘敲了敲，“数学课写生？”
沈知意没理，笔尖微顿，添上最后一片叶脉。
陆时衍也不恼，反倒觉得这无视比那些刻意的讨好有意思。他往后靠回椅背，长腿伸直抵着前排的凳子腿，目光落在她侧脸上。
白到近乎冷感的皮肤，睫毛长而密，像两把小扇子。明明是坐在吵闹的教室里，却像被一层透明的屏障罩着，自成一个安静的世界。
“听说你从国外回来的？哪个国家？”他又问，语气带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这次沈知意抬了眼，目光淡淡地扫过他。那双眼睛很静，像深潭，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被看得透透的。
“与你无关。”她说，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点凉意。
陆时衍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他发现这转学生不仅冷淡，还挺直接。
下课铃刚响，教室后排就围过来几个男生，勾着陆时衍的肩膀起哄。
“衍哥，刚看你跟新同学说话了？拿下没？”
“这转学生够劲儿啊，比之前那些主动贴上来的有意思多了。”
陆时衍踹了旁边人一脚，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滚蛋，作业抄完了？”
几人嬉笑着散开，路过沈知意座位时，都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她正从书包里拿出画板，完全没被周围的动静影响。
午休时，沈知意没去食堂，抱着画板去了顶楼天台。这里显然是被遗忘的角落，栏杆上积着薄尘，风却格外干净。
她刚支起画板，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陆时衍叼着根没点燃的烟，靠着天台门看她。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半边脸在阴影里，痞气里透着点说不清的散漫。
“全校都在找你，”他说，“你家人给你卡的副卡丢了，教务处广播了三次。”
沈知意握着画笔的手一顿，回头看他。
他晃了晃手里的黑色卡包，慢悠悠地走过来，扔在她画板旁的地上。“刚在教务处门口捡的，沈知意，你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卡包是低调的鳄鱼皮纹，和她的人一样，看着就价值不菲。
沈知意弯腰捡起，打开看了眼，然后抬眸：“谢谢。”
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多少谢意。
陆时衍盯着她手里的画笔，画布上已经有了雏形——是教学楼顶的天空，大片大片的蓝，云被画得像棉花糖，和她本人的清冷气质截然相反。
“会画画，”他吹了声轻哨，“还会什么？”
沈知意没回答，收起画笔，开始收拾东西。
“喂，”陆时衍忽然伸手，按住她的画板，“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班打篮球，很精彩。”
他的指尖温热，和她微凉的画板形成对比。
沈知意抬眼，目光落在他按在画板上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腕上戴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表。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不去。”
说完，抱着画板转身就走，背影挺直，没带一丝留恋。
陆时衍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摸了摸下巴，忽然低笑出声。
这转学生，还真有意思。
他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消息：
“下午篮球赛，多叫点人来。”
——得让那位国外回来的大小姐，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圣樱中学的“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