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机杼巡天使

小巷的尽头，苏云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头刚刚经历过殊死搏斗的幼兽，贪婪地呼吸着，平复着擂鼓般的心跳和沸腾的血液。

她成功了。

第一次，她主动用始祖之梭的力量，拨动了敌人脆弱的因果之线，兵不血刃地瓦解了一场必死之局。

这种主宰敌人命运的感觉，让她既感到一丝后怕，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痴迷。这是一种比灵力、比拳头更至高无上的权力。

就在她心神激荡，试图理解这份崭新力量的边界时，一个清冷如月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很精彩的手段。不是灵力，不是神魂，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一种能量体系。你，很有趣。”

苏云瑶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俏立在三步之外。她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又仿佛她自身就是一轮清冷的月亮，让黑暗自行退避。

正是之前在屋顶上窥视她的那个神秘女子！

苏云瑶的心，比刚才面对沙蝎帮时沉得更快，更深。

沙蝎帮是豺狼，凶狠残暴，但至少还能揣测其“贪婪”的动机。而眼前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如同幽潭，你看不到底，更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但那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平静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却比张莽那三个壮汉加起来还要强烈百倍！

“你……是谁？”苏云瑶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体紧绷，藏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住了那枚始祖之梭。

白裙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素手一扬。

一套古朴雅致的乌木茶具，便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她优雅地跪坐下来，纤纤玉指拂过茶壶，壶中便有清水自生，炉火无中生有，片刻间，一缕沁人心脾的茶香便袅袅升起，将小巷中那股腐败的酸臭味都冲淡了几分。

这神仙般的手段，让苏云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坐。”女子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云瑶没有动。她知道，在这样的强者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毫无意义。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破局之法。

女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不必紧张。若我要杀你，你活不到现在。若我要抢你的东西……你，也守不住。”

她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苏云瑶的面前。

“我叫冷晴。”她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坏色’。而你刚才的手段，让我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可能。”

冷晴伸出玉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苏云瑶面前的那个白瓷茶杯。

“这是一只废杯。”

苏云瑶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光洁如玉的杯壁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从杯口一直延伸到底部。正是这道裂痕，破坏了它的完美，让它成了一件次品。

冷晴的目光重新落在苏云瑶身上，清冷，却又带着一丝审视的灼热。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用你的方法，让它复原。若能做到，你我便有谈下去的可能，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巷。

“若做不到，你，和你怀里的那个‘秘密’，都会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因为，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比敌人更危险。”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苏云瑶的心跳几乎停滞。她知道，对方没有开玩笑。这是最后通牒，是生与死的考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杂念。事到如今，唯有放手一搏！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碰到了那个微凉的茶杯。

心念合一，始祖之梭的力量瞬间被激活。

眼前的世界再度“溶解”。

在她的“光之视野”中，这只精美的茶杯，是由无数根亮白色的、代表着“陶瓷”与“坚固”的法则之线，按照一种极其精巧的规则编织而成的艺术品。

而那道裂痕，则是一条丑陋的“峡谷”。峡谷之中，无数法则之线断裂、崩坏，形成了一片混沌的“无效区域”。

苏云瑶还看到，在这些断裂的线条之上，还萦绕着一丝丝更高级的、代表着“完整”这一概念的、虚无缥缈的金色丝线。它们也同样断开了，如同两条无法交汇的海岸线。

修复它！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闭上眼，将全部的意志力，都通过始祖之梭，探向了那道裂痕。

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拨动，而是……编织！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意念化作两只无形的手，将那些断裂的、代表“陶瓷”的白色线条，一根根地重新对齐、连接。这个过程无比艰难，消耗的精神力是巨大的，她的额头瞬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仅仅是物质层面的修复，还不够！

她能感觉到，即便物质之线连接上了，那代表“残缺”的概念，依然存在。

必须，将“完整”的概念，重新织回去！

苏云瑶孤注一掷，将精神力提升到极致。她用始祖之梭引导着那一丝丝断开的、代表“完整”的金色概念之线，如同最巧手的绣娘，将它们缓缓拉近。

她的意志化作穿针引线的“梭”，在那断裂的金色海岸线之间，来回穿梭，重新构建起一座“完整”的桥梁。

嗡——

当最后一根概念之线被完美地织入时，整个茶杯在她的光之视野中，猛然绽放出一团柔和而圆满的光晕。那道丑陋的“峡谷”消失了，所有的法则之线都恢复了它们最原始、最完美的状态。

苏云瑶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而在现实世界中，冷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亲眼看到，那道清晰存在的裂痕，就在苏云瑶的手指之下，如同被时光倒流般，缓缓地、一寸寸地消失，最终了无痕迹！

她一把抓过茶杯，用指尖反复摩挲着刚才裂痕所在的位置。

触手光洁，温润如一。

完美无瑕！

不是用灵力粘合的障眼法，不是用幻术制造的假象，而是真真正正的、从“法则”层面上的、完美的“复原”！

“你做到了……你竟然真的做到了……”冷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向苏云瑶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和威胁，而是一种看到了同类的、混杂着震惊、赞叹与狂喜的复杂情绪。

她缓缓站起身，对着苏云瑶，郑重地行了一礼。

“我叫冷晴。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修士。”

“我是一名，‘机杼巡天使’。”

“机杼巡天使？”苏云瑶喘息着，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冷晴的眼中，仿佛有星辰在闪耀，“宇宙是一座无边无际的‘大机杼’，世界由法则之线编织而成。但有‘织’，便有‘损’。一些世界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崩坏，法则之线会腐朽、断裂，就像‘坏色’一样，我们称之为‘世界之殇’。”

“而我们机杼巡天使的使命，就是巡视诸天，找到这些‘世界之殇’，并用一种特殊的工具，去修复它们，让即将崩毁的世界重归秩序。”

她深深地看着苏云瑶，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工具，名为‘始祖之梭’。”

“根据组织的记载，始祖之梭共有七枚，散落于诸天万界。而你手中的，正是在上一次‘坏色’大潮中，失落的第七枚。”

“苏云瑶，”冷晴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圣而庄严的诱惑，“你，并非凡人。你能唤醒始祖之梭，便意味着你拥有‘织法者’的天赋。你，有资格成为一名新的巡天使。”

她向苏云瑶伸出了手。

“你愿意……随我走上这条修复世界，追溯本源的至高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