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嘎，母亲的一生有三个男人

从有记忆起，母亲张倩殊时常和玉汝谈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农村出身的她，在自己大姐十五岁订婚时意外邂逅了姐夫的亲弟弟林栉风，两个人年龄相当，当时也并不懂什么男女之情，自己比他小四五岁吧，她回忆起当年的过往，她和他一起上下学，她借他的水彩笔画画，但是经常用了忘记还，他照顾着她的情绪，把她当妹妹一样宠着。

但是当他到了青春期的时候，他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他的心里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的荷尔蒙分泌水平升高，每当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便会异常兴奋，脸颊也烫烫的。那个时间她的大姐已经成婚一年有余，和姐夫的感情很好，虽然家里很穷，但他俩相互扶持着，家里也有了起色，他俩便想着要个孩子，传宗接代，于是在一年后生了一子唤泽冬，她那个年代也没有汽车之类的，便时常去帮着大姐带侄子，大姐也好腾出手出门踩三轮车赚钱养家，毕竟多了一口人，花费就变大了。这也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他培养感情。

渐渐的，东哥儿也长到了三岁，她也有了十五，她姐夫就想着自己的弟弟和她青梅竹马，也算是一同长大的，不如促成这桩亲事，便找了说亲的上门询问老丈人的意见。老丈人自然是不同意，毕竟他已经有一个女儿嫁到了林家去，怎么可以又嫁一个过去呢？那到时候辈分有点乱。就搅黄了这桩亲事，着实有些遗憾，错过了。

此事过后，林栉风便踏上了从军之路。由于她家中的二姐找了个上门女婿，渐渐的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而后恋爱脑的二姐伙同上门女婿将她赶出家门，她不得已前往时尚之都谋生。

来到了时尚之都的她人生地不熟，在一家酒店里面当保洁，每月有固定的工资，就这样安定了下来。然而，她不久就结识了一个时尚之都的本地小伙，不久便进入了要同居的地步，她背井离乡也没有带户口本，无法办理结婚证，俩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不过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富裕，顶多算是个小康家庭，二人迅速生了个儿子，也尝试着创业，但银行卡里面存款稀少。

然而她不知道，远在家乡的丧偶父亲被二姐两口子赶出家门另外找了个居所。

孩子三岁时，她想着自己也有了孩子，总该回娘家看看，恰好父亲此时打来电话诉说了思念之情，于是独自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然而就是这次与丈夫的分别，却成了永别，自己的孩子也踏上了不归路……

她回到了家里，却发现父亲早就被二姐赶出家门，便先去拜访了父亲，父亲看着自己的小外孙，乐的合不上嘴，抱着不撒手，就和她商量可否在家多住几天，自己好和小外孙培养一下感情。心底的孝心让她无法反驳，就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几天，她的二姐找了个不靠谱的媒人，给她介绍了个只比她大一岁的青涩小伙姓李名洪瑞，她二姐又对她说她现任的坏话，企图搅黄这桩亲事，她日日与她洗脑，她也听从了父亲的意见和洪瑞谈上了朋友，第三天就被哄骗办理了结婚证。

小住了五天后，她打算带着孩子回去，因为赶着回去上班，就和父亲商量想带着孩子回去，父亲好不容易见着“稀罕物”，就死活不同意：“要不你回去上班，小航这么听话的，到时候我送他去车站，你去接就可以了。”她想了想：小航很听话，一般又不会乱走。便答应了，坐上了客车回去。她到达南陵县，准备休息一天再回时尚之都。

然而就在她第二天将要踏上客车的时候，她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喂——老三，快点回来，小航出事了，他中毒了，已经——走了！”听到了这个噩耗，她犹如被雷劈一样，眼神呆呆的，一屁股瘫在地上，好像父亲短短的几句话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被周围的人扶起来坐下，她缓过来后，想着要回去接小航。她又购买了返程的车票，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家乡，在街上联系了李洪瑞，让他和自己去接小航。

而在她父亲那边，小航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院子里面的席子上，他的小脸十分苍白，早已经没了血色，，他的口边还有白色的泡沫没有被擦干净。他望着躺在地上的小人儿，心里悲痛万分，他也很纳闷小航都没有出门玩过，怎么会跑到隔了二里地的王德刚家去，吃了他家的饼子，还没踏出王家的院门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没有人施救，等到了小航没了动静才慌里慌张地跑来告诉他说他的小外孙倒在了他家院子里，说谎称：“你家外孙子应该是想到我家里来玩，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我们去查看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确实他也在后悔，如果当初自己女儿要带走小航的时候就应该同意的，不然小航也不会丢了性命……心里想着，连连叹气，点了根旱烟抽了起来。

…………

又花了半天时间，张倩殊才回到了家乡，这时李洪瑞已经在车站里等着她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登上客车的时候天就有点毛毛雨现在是越下越大，李洪瑞和她一起打了个摩托车回去，曲折蜿蜒的乡村公路掺杂着一些被雨水冲下来的石子和泥土，使得路又湿又滑，就在他们行驶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时，发现了一块特别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原来是雨太大了，让山上的泥土流失，石头没有落脚点，就滚了下来，横在了路上。

她俩就只有下车结算了路费，徒步走回她的娘家，大雨冲刷着张倩殊痛苦的心灵，仿佛自己的心也如这雨一样冰凉，李洪瑞在这一路上没少安慰过她，可他又怎么懂丧子之痛是多么的痛呢？他又没有孩子……

等到他们赶到家的时候，她父亲早已经拜托人支起了塑料棚，给小航挡雨，由于孩子还小，属于夭折，又没有死在屋里，也没有棺材，只能把遗体停在院子里，盖上了一节床单。

当真正看到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变成了死物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棺材，没有葬礼，只有一节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床单和一个草席子，她的心里是何其的悲哀，她踉跄着走了过去，慢慢的掀开了床单，看着脸色苍白的小航，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撕心裂肺地抱着小航痛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蹦出来砸在小航身体上。

她只记得离开时小航穿着自己买的新衣服，这件衣服是特地买来，准备带他回娘家时穿的，而如今却变成了小航的寿衣……

她抚摸着小航的脸蛋，渴望着在这最后诀别时刻牢牢地记住他的模样，只盼他早日投胎，若有缘分，来世再续母子情。

第二天一大早，她和李洪瑞联手用几块废木板照着小航的身材订了一个简陋的棺材，在里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轻轻地将小航放了进去，等到李洪瑞想要订上棺钉的时候，张倩殊再也控制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尽管这几天已经哭了无数次，但这也是自己能够见小航的最后一面，再见只有等自己百年之后了。

她扒着棺材边缘，眼里噙着泪花，默默地注视着棺材里的小人儿，不想松开手，也不想挪开眼，直到她父亲的一句：“老三，行了吧，你就让小航好好地走吧！拖着不是个办法啊！总得让他安息吧……”他苍老的声线颤抖着，也不禁落下泪来，满眼心疼。

周围的邻居也来帮忙，将小航送上了山，找了个相对好点的地方将他埋了，没有立碑，因为没有成年，也没有子嗣，只能草草掩埋。

望着那个小小的土堆，张倩殊的心揪在了一起。

——疼啊！说不出的疼。心脏仿佛要裂开了，大脑堵得慌，窒息感涌上喉咙，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了喉咙，让人一片眩晕。

被李洪瑞搀扶着回去时，她三步一回头，想要记住——

在这片土地上，埋葬着自己最在乎、最疼爱的人。那个给自己带来过欢声笑语，让自己的生活有了盼头的小人儿，从此长眠于这片荒地里。没有碑文，鬼节时没人祭奠，可能会埋没在记忆里的小航，在今天搬到了“新家”，从今天起，他独立了，不再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有了自己的“房子”，不要再受世俗的尔虞我诈，没有痛苦，一直开心下去。

李洪瑞陪着张倩殊熬过了这段艰难而又痛苦的时期，安慰她、关心她，在她需要时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而张倩殊也没有再回时尚之都去，因为她没有颜面再回去面对那个曾经给过她爱的男人，无法向他解释好好的孩子是怎么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