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准备一场盛大的晚宴招待宾客。厨房需要烹饪无数的野味,城堡里面空地不够了,许多美食便搬到操练场的空地上烤制。香气四溢。这一场盛大的宴会,城堡里每个人都能沾点儿光,分享一份美食。
希林本以为没他什么事,没想到也分配到一份体力活儿。仆人传话让他去楼上,小姐的闺房。这是什么指令?他战战兢兢地踏上楼梯。
城堡中央的楼梯是环状的,一路走上去直通三楼。那上面才是领主一家人的“家”。虽然说整座城堡都属于他们,但各种厅堂、厨房和客房占了大部分,他们一家人起居的空间只有几个房间而已。老爷、夫人、少主和大小姐都住在那一层。
希林从来没有上来过。只听别人只言片语地描述,老爷和夫人的卧室在正中央,阳台可以饱览全城风景,少主的卧室在最东边的尽头,大小姐则在最西侧的尽头。
楼上铺着羊毛地毯,柔软得如同草地。回廊上好几扇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来到最西侧,敲门没有应答,他试探着推开一条缝,往里面瞧,难怪里面没反应,这扇门里是玄关,面还有一扇门!
城堡的结构比想象中复杂很多,平日居住的宿舍无非是一门一间。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套房。
这里放置了一些杂物,也有客人休息等待的区域,有钱人的日子果然讲究。走到里面那扇门前仔细听,这回有声音了。少年扒着门缝偷偷往里看,他脸刚一贴上去,门吱呦呦一动,竟然开了!
“你好!听说大小姐喊我上来?”少年慌慌张张地应答。
开门的是艾琳,今晚她穿了特别漂亮的长裙,脸上还涂了妆容。红脸蛋和奇怪形状的嘴唇让她显得很滑稽。
“进来,在这里。”
经历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小姐的闺房,这里有桃色的窗帘、翠绿的床帏,还有镶嵌螺纹的东方衣柜,真是精致!
芙蕾莎大小姐也画了浓妆,那样子真是好笑,整个脑袋都裹起来,头纱覆面,脸涂得像一堵墙,眉毛、嘴巴都像是画上去的。她穿得也反覆,像个木头人儿,动一动都吃力。
一见希林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姐厉声喝道:“笑什么笑,乡巴佬!”
“你把琴搬下去。待会儿宴会上,大小姐要演奏。”艾琳吩咐道。
难怪有事找他,原来是搬东西。希林心想,琴能有多沉啊,以前看扎卡力成天背着个琴,都到哪都长一段儿……
来到大小姐床前一看,一人高的竖琴,实木打造的龙骨。
“这……”
“你小心一点,别碰坏了!琴弦都是调好的,如果被你拉松了,音色就不对了!”
“遵命。”希林倒吸一口冷气,又问:“这琴看起来很沉,我能多找几个人帮忙吗?”
“好啊。”艾琳答道。
“不可以找罗尔!也不可以找安塞尔!反正你的狐朋狗友都不可以!”大小姐勒令道。
既然如此,只是一座竖琴而已,从卧室搬到大堂没有几步路,堵上吸血鬼的尊严,也绝不能让大小姐失望。
希林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微微蹲下身,双手抱住竖琴的腰身。
“嘿——!”
他憋着一口气,硬是把竖琴给扛起来了。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后面的路哪怕是一步没走稳,都有可能被这座琴给压死。
艾琳提心吊胆地跟着,一路走下楼梯来到大堂。
“就放在这吧。”艾琳指着一处空地。这里视线很好,在座的人都看到竖琴演奏。
希林小心摆好位置,才长出一口气。
此时宴会准备得差不多了,珍馐佳肴摆满了长桌,领主夫人已经端坐着高高在上,手里捏着酒杯若有所思。
少主也在,屈居下位,依然保持着微笑。大小姐的位置空着,她正在门外准备表演。希林朝坐上观瞧,最末尾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哟,那不是安塞尔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却是正经的家庭成员,“私生子”果然名不虚传。
再看宾客一方,来了好些不得了的人物。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者,身材魁梧、相貌专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两个而立之年的兄长,也都是虎背熊腰,不容小觑。身后那一大群侍从各个骨骼轻奇,有不凡的武艺在身。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和这群人相比,帕兰卡斯城堡的男丁就不那么兴盛了。少主体弱无力,两名侍从也都是小孩子的年纪。克莱蒙德精心挑选了城堡里最威风的骑士在宴会上站岗护卫,丝毫不敢懈怠。
看到这一幕,希林不禁觉得奇怪,领主老爷去哪了?这么盛大的宴会,他没理由不出席啊……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城堡里大小人物他都见识过了,却唯独没见到领主老爷,不免令人生疑。
不仅是他这么想,来宾也是这么想的。
“多罗兹呢?我这个老叔父亲自来访,他怎么连面都不肯见一见?”
“非常抱歉,我丈夫抱病在身,不方便相见。”夫人说得轻描淡写。
“哦?病得这么严重,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的!他的病情非常严重,此时正在昏睡!恐怕,无法躬身迎接各位了。”
“哎呀,实在是太不幸了。要么这样吧,待会我们一起去卧室探望他!”
“不行!千万别,是传染病!瘟疫,靠近他的人都会染病!实在是太危险了。家中仆人照顾他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
夫人的解释非常牵强,听起来很奇怪。但在夫人的坚持下,宾客没能见到领主老爷。接下来是助兴节目。
“愿造物者庇佑。愿吾皇陛下福寿绵长。”
夫人举杯,简短的致辞后,宴会开始。大堂的门拉开,芙蕾莎登台献艺。
她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来到宴会大厅,半透明的头纱垂下来遮住面容。她看起来难过极了。板着脸面无表情。走到竖琴前,向夫人和宾客见礼,然后揽着裙子坐下。
席间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还能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芙蕾莎的美貌。
轻轻拨弄琴弦,一阵悦耳的琴音缭绕。接下来,她双手轮番弹拨,奏起清幽的旋律。琴音婉转,如同微风轻拂水面,她的歌喉更是撩拨着听众的心弦。
这是一段温柔又略带忧伤的吟唱,赞美创造世间一切的神。
仁慈的造物者,仁慈的造物者。
仁慈的、无与伦比的神啊!
承蒙恩典。
承蒙恩典。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她起身再次见礼,观众们还沉浸在歌声里没有反应。
“想不到,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大小姐,竟然还有如此温婉可怜的一面……”希林也不例外,被她的歌声迷住,他终于多多少少理解罗尔队那份心意了。
再看靠近大堂门口的位置,罗尔在那里站岗,他热泪盈眶,恨不得站出来为大小姐喝彩。
夫人笑眯眯地点着头,几位宾客赞不绝口。
“我的侄女不仅才艺出众,而且心地虔诚,一心向道。她熟读经典,能写能诵。我一直想送她去修道院进修。”
“哎呀,这么好的姑娘,去修道院念经可惜了……”年长的亲戚嘀咕着。
再看芙蕾莎的脸色铁青,委屈又气愤,见礼后匆匆告辞。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冷冷地瞅了希林一眼,看得出她眼里含着泪水。
“看我干嘛?”希林没明白。
不远处的罗尔一个劲儿挤眉弄眼,让希林赶紧追上去。再不去,罗尔肯定要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追出去了。暂且替他当个护花使者,希林连忙跟了出去。
“小姐?大小姐,芙蕾莎?”希林一路小跑。
“你嚷嚷什么!”她黑着脸站在楼梯上问。
“诶,那个琴……是不是要搬回去啊?”希林随便找了个借口。
“就扔在外面吧!永远都不要送上来了!”怒吼着咆哮一番,她大哭着跑上楼梯,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小姐脾气着实吓人,希林当然拿她没办法。宴会还没结束,一群人大吃大喝聊着最近的时事。希林倒不需要回宴会厅服侍谁,既然大小姐没有吩咐了,他大可以返回宿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