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一阵呼哨声，有个人喊住希林。竟敢在大堂外面打口哨，如此大不敬的行径，就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了。
“安塞尔？”
一转头看见他溜出来。
“你不继续出席宴会吗？”
“有什么好出席的！这会儿吃得开心，刚才交涉的火药味都忘了。”安塞尔抱怨道。
宴会上宾主双方主几乎都没动过盘中美食，也不知在忌惮什么。宴会更类似于过场。
“咱们出去走走。来啊，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
希林愉快地跟上来，还问他觉得芙蕾莎今天的表演如何。
“一张臭脸。”安塞尔非常不屑。
“她今天不太开心，但她笑的时候挺漂亮的。”
“切！”
安塞尔的人生，与芙蕾莎大小姐没有任何交集，他就是少女出门溜达时候路边的一坨泥。当然他对大小姐也没有任何兴趣。
“快点儿跟上！趁现在士兵都在礼堂内外值守，我们去那边瞧瞧！”
安塞尔轻车熟路，带着希林绕开士兵耳目，一路出了城堡，却没有离开主体建筑，而是沿着步道走向外侧一座破败的瞭望塔。
“来啊，跟上！别说你恐高！”
“去那里做什么？”
“进去了再说！”
这古碉堡从外面看破败不堪，简直是半截废墟。通道年久失修十分险峻，平日里没有人会往那走。
“这座古碉堡修建于一千年以前，是帝国留下的遗产。也是帝国这片土地上最早的驻地。”安塞尔介绍道。
“古碉堡的作用，是供帝国驻军防御野蛮人部族。”
“原来那个时候双方就在征战了……”
“现在的城堡‘帕兰卡斯’的含义，便是‘古堡’，就是那一座古碉堡。领主将古堡作为家族的徽记。”
“在修建新的帕兰卡斯堡时，原址上的古堡予以保留，还留下一座步道作为通路。可惜古堡近乎崩塌，现在无人驻守，荒废了。”
“这个地方啊，我小时候就发现了。里面是仓库，藏了不少古旧家具，我一缺钱了就进来翻一翻。”
夜色下安塞尔站在断壁残垣上，模样非常洒脱。
“古堡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只可惜我不能把这座建筑也卖了。”
说着安塞尔从口袋里掏出小工具，熟练地打开门锁。这把锁许久都没人动过，安塞尔做了手脚，方便自己出入。
里面乌漆墨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安塞尔随身带了火绒，嘶啦一声点亮。又四下寻找，摸到一盏灯。
“这里有什么？”
“还记得我说过，你长得像我们家的一位亲戚吗？我带你来看看。”
希林早都忘记这个茬了，他还以为安塞尔开玩笑的呢！
“你们家、你们家，喊得这么亲切，他们承认你么！”
“管他呢！我体内的血脉不会撒谎。我们家族流淌着皇室血脉，没准儿我的含量比他们高呢！”安塞尔倒也坦然。
“老头本来就没有继承权，位置传给他哥哥了，将来也是少主的。他就是个过路财神。”
有时希林会替他感到难过。
“有个高高在上，却不相认的爹，比起我这种没爹没妈的，是不是更难受啊？”
安塞尔白了他一眼，“就跟有个仇人差不多吧。仇人你还没有么？”
安塞尔一脸沧桑，好像什么事都经历过了，讲话的样子特别跩。在希林看来值得伤心的事，在他那里嘿嘿一笑，全然不当回事。
安塞尔举着灯，带希林穿过杂物堆，地上全都是箱子，有些日用的家具盖着防尘布。看陈设似乎曾经有人居住过。
“这里的东西我都翻过，但凡哪个镶金带银的，就拿出去卖了。剩下这些玩意纯粹是垃圾。一钱不值。”
安塞尔说，“嗯，前面就到了！”
几经周转，终于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空间。面前摆了一个画架，上面也盖着防尘布。
“就是这个！”安塞尔揭开防尘布，“我啊，小的时候就见过这幅画。因为画里的人特别漂亮，就一直记得。”
他挥手，整张防尘布全都掀起来。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这幅画有近一人高。是一幅巨大的肖像。
“我一见你就觉得面善。然后也是偶然才想起来的。你自己看看，眼珠是不是和这妇人有些像？”
希林借着灯光仔细查看。
画中一位年轻的贵族女子端坐，盘着浅灰色卷发，绿眼睛，翘鼻头。穿着白色的蕾丝花边裙子，戴着各种漂亮的珠宝，手上还拿着一只玫瑰花轻轻地嗅着。
她的鼻梁和双眼之间的部位，确实与希林有微妙的相似之处。这也说不清楚。毕竟是一幅画，不是真人。只能说是乍一看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希林惊讶地问道：“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这副画像年代久远，估计老头子也不知道。但既然放在家里，总归是我的亲戚咯！”
“你可真会攀亲！”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也许画中人就住在这里。你看这里有镜子、化妆台，有这么多衣服箱子，一定是贵妇人住的。”
“是哦……”
“可是，这些物品的年代没那么久远。你说这古堡早就荒废了，贵族女子怎么会独居在这种地方呢？”
“谁知道！”
“如今画中人被扔在废弃仓库，此人对于城堡的家族而言毫无意义。她的长相，难不成和我有什么渊源？”
希林这话，并非在向安塞尔发问，而是在询问一旁的撒耶坦。从看到画像大吃一惊的那一瞬间，撒耶坦就从仓库的黑暗中现身。恶魔也仔细地端详着油画，轻轻抚摸着画中人的面庞。
“你这次又想让我猜什么？她自然不是我的母亲，既然与我有渊源，莫非是……”
“希林？”安塞尔被他的自言自语弄得莫名其妙。
“莎芭丝提娜。”撒耶坦温柔地说出一个女性的名字。仿佛这是他的恋人一样。
“莎芭丝提娜？”希林跟着重复了一遍。他满腹疑惑。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撒耶坦的代理人？她住在古堡里面，能献祭多少灵魂给恶魔！可是看起来撒耶坦又那么眷恋她。
“莎芭丝提娜？”安塞尔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带着更大的困惑。他看不到撒耶坦，只听到伙伴莫名地喊出一个名字。
“你说是这个女人？”
希林翻动画框，看了一眼背面。原来画像的背面还封了一层油布，角落缝了一块小白标签，上面书写一串字。
希林弯下腰读那串字。字迹早已模糊不堪，勉强看得出一个S开头，后面是“莎芭丝提娜”。
“真是见了鬼！”安塞尔惊叹道，“你刚才明明没有看过背面的！”
希林笑着点头：“的确是见了鬼才知道的。”
“恭喜你，”安塞尔拍拍希林的肩膀，“你肯定也跟我一样，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咱俩是亲戚这事没跑啦。”
“谁跟你是亲戚，烦死了。我没兴趣认这种不靠谱的亲戚，我的母亲是部族里的公主，这事千真万确。我父亲是一个北方人，也许是个贵族，也许并不是。我对他的了解太少。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更不知道他属于哪一个家族。”
“也许这一位是父亲的故人。可我连父亲的面都不曾见过，哪里去知晓这些事？”
如果恶魔不开口，希林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如果要了解家族历史之类的事情，得去问年纪大一点的人咯！”安塞尔一摊手，“要不问问我妈？”
他指的自然是领主老爷的夫人奥罗拉。
“在床上问吗？”希林讥讽道。
“好啊。”安塞尔全然没有生气，还附和着，“改天帮你问问呗。”
之后二人有说有笑，盖好油画，一起离开了古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