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跟这怨灵说不通呢?
“你变成怨灵,期望把她留在身边,让她不能投胎,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不问她愿不愿,总喜欢把你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就算再来一世,结局也不见得就是好的。”
“爱也有错吗?我肯定不会再那样了。”他早就后悔了,也反省过了。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就好。成瑄见他如此,轻轻叹息一声,“易衍,你放过自己吧!凝儿与我已结成仙侣,与你再无可能。”
“你说什么?”易衍呆愣在地,不可置信。
“你听见了。”
两人隔着半个厅的距离,有人内心波涛汹涌,有人一派平静淡然,然室内一片寂静,让守在厅外的节音觉得气氛不寻常。
她见势不妙,也不犹豫,转头就去叫柳北。
易衍努力控制暴怒,直视着对面芝兰玉树的成瑄,“那又如何?”
“她当年不爱你,如今也不会爱你!她与你在一起,不过是你卑鄙地钻了空子!”
“只要她见了我,你?”他冷笑一声,斜他一眼,“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成瑄本想大度地来开解他,不料当年睿智的皇帝变成怨灵,情绪放大,竟成了如今的疯子样,油盐不进又讲不清理,还一个劲儿地挑衅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眼皮微掀,讥讽道:“易衍!你有完没完!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对待她的?但凡你磊落些,也不会陷入此番境地,落到这步田地,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想到他看到那一世,凝儿因这人吃尽苦头,不得善终,他胸中全是怒火,回敬道:“我与凝儿做了几百年的夫妻,你不过凡间短短几年光景,你有什么资格说凝儿爱你?”
这话可谓戳到了易衍痛处,他眼眸一厉,飞快向成瑄掠去。
“你算什么?敢来教训我?”
“易衍,够了!”一道娇喝传来。
柳北与玄凝刚到门口,就见着易衍动手,好在成瑄今非昔比,并不虚他。
她遗憾地瘪嘴,还以为她能看到精彩的打斗呢!
柳北心下叹道:面对易衍,成瑄果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一听到易衍可能会对成瑄不利,玄凝便着急地跑过来,把不想见易衍的情绪抛诸脑后。只凭这一点,易衍就输得什么也不是了。
易衍凝聚了全身灵力的那一掌被成瑄轻巧避过,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愣愣朝门口望去。
“凝儿,凝儿!”他在她面前站定,一叠声儿地唤她,他伸出手想要抱她。
而玄凝退后一步,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眼中毫无感情。
她看着对面痴痴看着她的人,一字一句道:“沐凝都死了六百多年了,她早就死了!你看清楚,我是玄凝,药王殿中的医仙女玄凝。”
“我不是她。”
她伸出手,与成瑄亲密地十指紧扣,“看到了吗?”
他的目光仿佛要燃起火,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许久后,他垂下头,掩住快要滴落的泪水,哑声道:“你还在恨我吗?”所以如此决绝?
她摇头,“沐凝的一生都很不幸,身患重病、被伯父利用、没了父王和孩子,也没有家国。她太苦了,如果可以,我希望遗忘。可现在,于药王殿的玄凝而言,那不过是一段旧事,是一时经历,谈不上恨不恨。我接受这种因果,你也要接受。”
再者,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自己的前世,多少有些别扭。
“沐凝早就不存在了,你可看到,我身上有她当初爱你的半分样子?”
是啊!他的凝儿,从不会用这种空无一物的眼神看他,她看他时,要么带着情,要么带着恨。
她如今转世是天界的仙女,而他只是个投不得胎的怨灵,她与黎瑄琴瑟和鸣,恩爱美满。
她的身边,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这几百年活在黑暗中,怀揣着厮守的希望,日复一日的寻找,只换来一句‘我不是她”如今还有什么坚持的余地?
他闭眼,不再压抑泪水,任它顺着脸庞滑落,“我知道了。”
玄凝离开偏厅时,只听那人低低的说了一声,“再见。”
柳北送两人出门,玄凝欲言又止道:“我观司主面色,推测您神魂中,似有什么东西阻碍了神力进益,我这里有一颗千年金盏花,可提升您的神力。”她说着,从腰间挂着的白色百宝袋中拿出一朵金色八瓣的花来。
那花没有香味,小小一朵,花瓣扁圆,看着好像与平常的花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周身有微微流动的仙气环绕,昭示着它的不平凡。
柳北莫名,懵懵地接过,“送我?”
“嗯,”她突然有些扭捏,尴尬道:“要是司主能回赠我一颗沙堇果就好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幸好柳北耳力一贯很好。
玄凝脸皮薄,说完就脸红了。见柳北朝她看过来,她还往成瑄身后藏了藏。
成瑄在旁见妻子打着换东西的主意送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玄凝向来很珍惜药材,有时为了一味独特的药材,能付出很多。有一次,为了让药王师父给她批几味药材,她硬是跟在他后头,做了一年的凡间菜肴给他吃,这让他吃味儿了好一阵儿。
而沙堇果在天界也很少,她这种小仙,更是求不来。倒是金盏花,于她而言容易得多。
“好。”如果玄凝无所求,她无缘无故收了人家这么一珍贵的礼物,反而会让她觉得有负担。
柳北倒很痛快就答应,命节音取了沙堇果给她,说实话,沙堇果用在她身上不对症,能换千年金盏花,算来算去,还是她赚了。
“司主,金盏花不能直接入药,要找修为高深之人把它渡入你体内。”
“我的病症,望仙子保密。”
她忙不迭地点头,“这是自然。”
玄凝凑近成瑄耳边,“夫君,凡间的变化太大了,我们隐身,逛逛好不好?我们就晚回去一点点时间,仙君不会计较的,好不好?”
成瑄摸摸她的头,宠溺道:“好。”
柳北走回偏厅,见易衍负手而立于窗边,见她过来,沉声道:“说吧,如何处置我。”
他转过身来,身影萧索,面上辨不清喜怒。
还未见沐凝前,他打算,要是她眼神中有流露对他的一点点情谊,豁出所有,想尽办法,他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如今,一腔情谊转成空,这人世繁华,叫他没有半点留恋。
柳北被他眼中空无一物的孤寂震动,怨灵就是如此,一旦失去了执念的目标,比空有肉体的行尸走肉还
空洞。
其实在易衍的意识中看到他一次次作死,就想着,定要当面骂他一句活该,如今被玄凝毫不留情地拒绝,彻底断了念想,他多少有些自食其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