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你被贬,还不是她的错?”
“你对她仁至义尽,何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巽姚咬了咬唇:“您不明白。”
你什么都不说老娘怎么明白?别别扭扭的,来气。
巽姚笑了笑:“不管我是仙还是灵,她都值得我付出一切。”
“孟前辈,除了为她,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做不到前辈说的这么洒脱。”
洒脱?孟婆的手微微抖了抖,转身把烟灰全磕到正在熬煮的孟婆汤里,‘咚咚咚咚’一阵抖落干净了,才利落地跳下缸,把长长的烟杆放回去。
她在这个地方守了记不清多少年,熬着孟婆汤,六界生灵,不管生前什么身份,每一个投胎的人都从她跟前经过,领一碗味道不怎么样的孟婆汤,她送走了形形色色的前世今生,却从来没等来那人。
也许,根本就不会有那个人。
也不知是怜悯她还是怜悯自己,她难得多劝了她两句:“小姚,听我的,找到她劝她认罪,和天界斗你们没什么好下场的。”
“你的事了了就投胎去吧,这晒不到太阳没有生机的冥界和无趣死板的天界一样,有什么好呆的。”吐槽完又咯咯咯地笑了:“大不了我在你的汤里多掺些水,给你个,嗯……‘外挂’。”
她最近对凡人的游戏很感兴趣,时不时和地面连线,小小的玩儿两把。
“哟?孟姐姐滥用职权,我可都听到了啊!”
孟婆一笑:“公主来啦?”
琉夏吊儿郎当地抛了颗腰果进嘴里,走进房间。
“嗬,什么公主,叫琉夏丫头就行,我这可是不请自来,这么生分,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她在冥界住了好些天了,烬夷那小子在寿宴上被他舅舅拐到狐族去了,其他人又对她毕恭毕敬,让她无聊加无聊。
她刚刚闲逛到奈何桥,想起来这位鼎鼎大名又有趣的孟婆,就来串个门。
这位孟婆在冥界地位超然,所有人辈分都比她低,本来该尊称一声婆婆,她嫌弃把她叫老了,让她叫姐。
孟婆本来就不是讲规矩的人,从善如流地改口:“琉夏丫头,欢迎欢迎。”
“十五殿也在啊,来探讨孟姐姐这汤里的秘方的?”琉夏侧头看了不自在的巽姚一眼,笑眯眯的。
巽姚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又不能突然说要走,只温婉颔首:“公主说笑了,我来前辈这里串串门。”
对于这位十五殿阎王的事她多少知道一点,从前是仙界的医官,犯了事被贬,前世的记忆没清干净,死了事业心极重,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做实事,升职,稳坐阎王座。
跟她这种好吃懒做没什么大志向的燕雀可有天壤之别,人家是鸿鹄。
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忘了。
她与她也不过点头之交,人家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做妖嘛,最重要的就是识趣。
孟婆笑着摇摇头:“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的。我这汤没什么技术含量,要不,这一锅,你来?”
琉夏‘哗啦’一下打开龙骨妖扇,遮住下半张脸,连连摆手:“别别别,您这活我干不了,我开玩笑呢。”
几人默契地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有说有笑地被琉夏拉一堆斗地主。
缸里的汤热气蒸腾,欢快地翻滚。
不一会儿,琉夏把纸牌一扣,瞪着眼趴在桌上。
“不来了不来了,我贏不了孟姐姐也就算了,连你一个新手都贏不过。”
她脸上贴满了一络一绺的撕得歪七扭八长纸条,怏怏不乐地。
孟婆‘噗嗤’一笑:“耍赖?”
她看了看孟婆干干净净的脸,气得脸都歪了:“不是,我没地儿贴了。”
巽姚埋了牌:“公主不知道吗?新手一般都运气好。”说着,就开始拿下脸上贴的三个长纸条。游戏进行不下去了,她粗鲁地搓搓脸把纸条搓下来,心情不怎么美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冥将恭敬的声音:“孟前辈,公主在您这里吗?”
孟婆:“进来回话。”
冥将进来:“公主,妖族有人找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您,王已经同意让他们进来。”
琉夏诧异:“谁?谁找我?”
知道她在冥界的,可没有几个人,不然她还怎么躲她父皇呢?
心里一咯噔,不会是父皇来人来抓她回去的吧?
她脚一伸,做好了个随时跑的准备。
“山雀族的族长,人就在外面候着。”
琉夏一愣,他们怎么找到冥界来了?又觉得理所当然,要说擅长打听消息的,山雀族称第二,就没谁敢称第一了。
顿时放松:“请他进来吧。”
她一拱手:“孟姐姐,容我借你的地儿。”
孟婆不在意地摆手。
来的除了一把白胡子的山雀族族长,后头还跟着他儿子翼东林,两人神情都很凝重。诚惶诚恐地跟几人见了礼。
她收了四仰八叉的坐姿,坐正。
“什么事?”
族长叹口气,两人跪下:“公主,求您再走一趟太阴司,救救我可怜的孙儿吧!”
“你孙儿?”
翼东林沉默不语,只扒开外衣,从胳肢窝捧出一只巴掌大的山雀。小山雀闭着眼,软软地瘫在他掌心,本就灰色的羽毛暗淡无光,看起来情况不妙。
她双眼睁大:“这是翼小羽?他这是怎么了?”
“回公主,小的也不知道,昨天他放学回家,抽搐了一会儿,突然就……就这样了。”他轻轻摸了摸小山雀的头,声音哽咽,挺高大一男人,眼泪不要钱的洒。
原本太阴司也一直有人监视他们,本来可以通过监视他们的人上报他儿子的情况,又拿不准司主对他儿子这种情况的态度,为了他的性命,所以不敢贸然去太阴司。
只能飞回妖界,让他爹想办法。
由妖界公主出面,司主可能看在妖界的面上,想办法救他。
孟婆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这小可怜。”
族长泄气地垂头:“小的活了四百岁,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族里的医官也束手无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这才斗胆来求您。”
他偏头狠狠瞪了翼东林一眼:“要不是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我也不敢一再麻烦您。”
他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化了形,在妖界呆得好好的,非羡慕人间的繁华,不顾阻止,隐匿在人间活得滋润,最后还爱上了凡人。
好嘛,他这老头跟得上时代,想只要两人美满,反正凡人命短,身边类似的血泪教训看得多,他也就不做那个棒打鸳鸯讨人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