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菲,鸡飞,鸡飞狗跳。姬晴,激情,激情四射。”
她嫌弃地总结:“啧,还是姓不好。”
白七摩挲着手指,忍俊不禁,他的北北,看着冷情,实则可爱。
啊,好想捏!
早产的二小姐姬晴,生命力太顽强,身体竟然比足月出生的姬菲还要好。
作为主母,穆琅华没有故意克扣这个唯一的庶女,因为这一点而惹家主不快不值当,也对她维持一个合格的夫人形象不利。
她只是厌烦见到她,一见到她就想起她母亲,想起那个贱妾给她的羞辱,想起她的生辰。这就如同肉中刺,拔不出来,只能视而不见。
姬晴得了恩典,只在每月初去请安,有时她在门外规规矩矩站一早上,嫡母也不会召她。
小小年纪就对这位嫡母打从心底里畏惧,虽然她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能减少请安,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姬菲的母亲穆琅华本来就是三大世家之一的穆家嫡女,她又作为姬家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贵,性格高傲,对这个庶妹很看不上。
不过,碍于嫡女的气度和父亲的明令,她本人倒是很少下场欺负她。
姐妹不和,会让别人看姬家笑话。
就这样,姬晴在后宅跟小透明似的,平平安安长大。
福和二十八年冬,十几年没下过雪的上安城罕见的下了雪,虽然不大,但也是难得的一片银装素裹,八岁的姬晴扒着窗沿儿看雪。
她从来没见过雪,还有些兴奋,撅着屁股用短手去够窗台的雪。
“哎,你看二小姐,今天腊八,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去夫人那儿喝腊八粥了,老爷也在,听说还是皇上賜下来的。就她一个孤零零的躲在房间,这大雪天的,厨房又离得远,饭菜送过来都快冷了。”
叹了口气又继续:“甄姨娘死得早,老夫人又刚过世,今天二房的庶女还推她来着,她也不吭声,真可
怜。”
“嘘!你找死啊,提她干什么?”
“人家好歹是主子,至少衣食无忧,哪里可怜了?你可怜她,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
外面扫洒的婆子又在嚼舌根,说着说着又掐起来,她只当没听见。
她怏怏不乐地关了窗。
等外面没有人了,夜深人静,她爬下床,绕过睡得跟死猪样的丫鬟,披了件斗篷悄悄开了门。
她跑到院子里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又用力抛洒向空中,冰凉的雪落在她的小脸上,沾在她的睫毛上、鼻子上、额头……
如此反复,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嬷嬷管得严,不让她玩儿雪,她只能偷偷玩儿。
突然,她听到东边墙角有一丝细微的声响,她吓到了,慌忙往房间跑,地面有些滑,一个不注意,就摔倒了。
她不敢痛呼,手撑着地,快速爬起来。她回头,眼睁睁看着一团黑影离她越来越近。
那黑影越来越清晰,居然是一只黑色大狗!
它走到她面前,却并不攻击她,而是乖巧地坐下了。
她不紧张了,胆子大起来,好奇蹲下:“哪里来的狗?”姬家虽然很大,但是养的都是稀罕物,比如孔雀和鹦鹉这些,并没有养狗。
“你怎么进来的?”
它又站起,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将她看着,吐着舌头冲她摇尾巴。
这只大黑狗骨瘦如柴,浑身脏兮兮,毛都打结了。
大概是没有主人?她站起来:“你等等啊!”
她也不知道狗狗吃什么,拿了桌上的糕点装在零食袋。
出去看它仍然乖巧地等在原地。她拿出一块枣糕喂它:“吃呀!”
它鼻子凑上去嗅了嗅却不吃,她正疑惑,它突然一口叼过她的零食袋就消失了。
她傻眼了。
她觉得这狗狗很聪明,可能第二天还会来,结果第二天它果然又来了。
“你这么黑,就叫你雪花吧?”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就这样,她开始悄悄地藏吃食,有时是包子,有时是糕点,有时是肉。
白七不耐烦地在房顶上走来走去,弯腰凑近柳北,“这小姑娘的意识怎么回事,喂狗算什么重点?”他还想早点出去呢!
柳北正坐在屋顶看六百多年前的月亮,随口答他:“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在她看来,狗就是比人重要。”
他噎了噎,想到某人对宠物的样子,蹲在她身边酸溜溜地发问:“那照这么说,碳碳也比较重要了?那时我占了它的身,你是怎么想的?”
她侧头,咪着眼:“你真想知道?”
他就不该问,这下好了,心里堵得慌!
雪花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来,她都会躲着丫鬟跟它玩儿一会儿,这也让姬晴活泼了不少。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这件事还是被夫人知道了。
夫人厌恶地看着她:“你怎么能养那种畜生?”
“有哪家世家小姐养那种下贱东西!”
“这次就算了,我不会告诉你父亲,再有下一次,你好自为之。”
她咬着唇,红着眼,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她亲眼看着家奴抡圆了棍子朝它敲下去,雪花抽搐倒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助地望着她。又见他拿出匕首,狠狠朝它脖子扎下,它‘嗷呜’惨叫挣扎,腥红的血喷了他一脸。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姬晴,吓得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还病了一场。
她没有能力保护它,甚至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懦弱无能。
下人的怠慢、隔房姐妹的挑衅,她熟视无睹,就连她的丫髮,也气她软弱任人欺负。作为姬家小姐,就连一条狗,她都没有权力养。
要是她也有姬菲那样的身份,他们敢?
归根结底,是身后无人。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姬家很重视儿女的培养,毕竟儿子要继承家主,女儿也是要嫁到其他贵族家做主母的。
学礼仪时,她非常刻苦,基本很少挨老师的板子。就算老师结束了授课,回了院子,她也丝毫不敢松懈,严格按照一个标准贵女的样子来要求自己。
琴棋书画,虽然不是最拔尖,但也很拿得出手了。
她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刺绣也不错,她是安静的性子,坐得住,倒是不觉得日子寂寞难熬。
她做了这么多,不过就为了父亲那一句赞赏。
父亲不苟言笑,就连姬菲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姬晴没有感受过母爱,也基本没得到过父爱,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作为姬家的女儿,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所以为了姬家,她必须无条件服从。
她必须足够优秀,让父亲看到她,才能配一个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