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身世

“陛下,末将有一事相求。”迟晋拱手说道:“臣的小女迟沐,臣想将她交于苏戎扶养。”他面容发白,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宣国皇帝有些复杂看着眼前的人,始终接受不了刚刚打下宣国江山将他推上皇位的将军,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却来告诉自己早已中了西域边城的毒,其实这毒并非没有解药。西域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送来了解药,只是毒侵入骨髓才被发觉,太医院院首都说就算解药找到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此时站在一旁的苏戎也同样难以接受这辈子征战沙场,从小养他到大的兄长得到的却是没有两年的日子了。这些年他和皇帝也一直找人调理迟晋的身子,但终究不见好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子每况日下。

见宣皇不说话,迟晋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两个人不能轻易接受他的时日无多,可若是能够长长久久的活着,他也想陪着女儿迟沐长大,教她习武练剑,二弟苏戎教读书写字,慢慢陪着她到及笄之年,看着她和荀王府小王爷成亲…

他抬起头看着他们脚下的皇宫,这皇城威武不失庄严,是他们三个推翻前朝最醒目的建筑。缓缓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宣皇:“陛下,臣…”

皇帝终是松了手:“大哥,你只管安心养病…这还没到最后一步啊!”

“陛下,什么才算得上最后一步?”迟晋平静的看着他:“都已尘埃落定,末将如今只有阿沐放心不下了。”

“相爷,将,将军府出事了!”

管家跑着进来满脸慌张在看到两人后直直的跪在了地上沉重开口:“相爷,公主,将军府走水了!”

苏戎此时手里还拿着拨浪鼓逗着邵熙手中抱着的迟沐,听到管家的话,手中的拨浪鼓脱落手中“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邵熙也呆住了看着苏戎却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此刻空中一道惊雷划过将漆黑的夜猛然一瞬拉到白日,迟沐听到这一声响彻云霄的雷声惊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呆愣中苏戎的猛地回神,回过头看着发妻邵熙:“你看着沐儿,我,我去将军府。”

邵熙被迟沐的哭声也回过神来一边轻轻哄着怀里的迟沐,一边又看向焦急的苏戎说道:“你快去,我看着沐儿呢!”

苏戎也看向他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在家守着沐儿和若昀,我会尽快回来。”说完接着看向管家:“派人去皇城通知陛下,即刻为我备马!”

这时的苏戎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经慌了,管家听后忙站起身子回答:“是,老奴、老奴这就派人通知宫里的人。”

苏戎驾着马朝着镇国将军府奔去,他脑子里不断闪过迟晋带着他上房顶,还有灌他酒喝,和三人一同参军打仗好不快活,再到后来前朝皇帝的昏庸无道,不顾朝政,在宫里差点儿杀了他时,是迟晋带着还未成皇的邵渊和四分之一的晋家军杀进皇宫将他带回军营,后来三人起军一直从姚城杀到那狗皇帝的寝宫里头…

“轰隆!”

此时又一道可怖的雷声夹杂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黢黑的夜晚仿佛一下拉到了白天,也把他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他攥着马的缰绳的手愈发用力,他如今只求着迟晋活着,只要他活着!

御书房内正在批着奏折的宣皇听到这一消息,一滴红墨顺着微微抖动的笔尖落在了奏折上,墨水在折子上渲染开来像极了一朵泛着鲜红似血的妖异莲花让人看着心底发怵。

他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心脏,动弹不得。一旁的福瑞见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您当心龙体啊!”宣皇迟钝一瞬缓缓将笔抬起放好,手却不自主的微微抖动着站起来时身身子都跟着晃了晃,宣皇微微摆手颤声道:“快,摆驾。”福瑞听后连忙上前扶住宣皇随即又朝着外面的人大喊:“摆驾镇国将军府!”

话刚说完,羌皇已经把福瑞扶着的那只手抽了出来径直走出御书房,福瑞急忙跟上见宣皇焦急的样子本想说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没说出口,只跟着宣皇身后。

这一边的将军府里,迟晋静静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衣角上的火焰正慢慢向他周身侵蚀,远处的黑衣人看着这一幕却无动于衷。这时手下来报:“主子,这府中的人已经解决完了,不过…”

“不过什么?”黑衣人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有人跑了?”

手下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主子,连忙低下了头将哪句应该还有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咽了回去说到:“主子放心,将军府无一人生还。不过手下担心宣皇和苏戎会信吗?”

黑衣人看着已经被烈火烧起来的迟晋不在意的笑了笑:“不信又如何?没有证据谁能查的出来?”随后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的女儿呢?”

手下没有半分犹豫的说道:“已经和奶娘一起被火烧的认不出样子了。”

“带我过去看看。”手下有些犹豫,黑衣人看着大火却没得到他的回应撇过头看着他问:“怎么?”

手下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又一个人跑过来道:“主子,苏戎来了。”

黑衣人的思绪被来人打断看向他道:“他一个人?”

手下回答:“还有大皇子和一些迟晋的亲兵,皇帝也正往这边赶。”

这是黑衣人再次看了看那副已经被火焰吞噬的迟晋问着手下:“确定没有留下什么?”

手下的人又低了低头再次开口:“主子先走,小的再去检查检查。”

黑衣人点点头没想再做停留叮嘱道:“仔细着点儿。”

那人听后跪地拱手:“是。”

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将军府各处的人都悄无声息的离开。

直到黑衣人出了将军府,那人才站了起来,他看着迟晋,暗暗叹了口气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看着迟晋卧房的顶梁随着大火的灼烧最后“砰”的一下砸在了迟晋的床边挡住了他的视线也同时将迟晋淹没在了火海中,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未有出手相救的举动。直到听到了院子外边救火声,这才离开了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隐瞒了迟沐的消失可能是出自于对这位将军的重情重义和胆识打动了,况且一个尚在女娃娃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呢?

此时外头的苏戎看着这被灭了一半的火,走进去迟晋的院子便看见一那间迟晋的卧房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

迟晋被烧的已经成了焦炭,尸体躺在哪儿明明就是他,可却也不是他,苏戎的眼睛已经湿润了起来,迟迟不敢再上前一步。这时一声“陛下驾到。”苏戎也没有回过头,大皇子一路从前厅跑到迟晋的院子看着迟晋已经被火烧的焦黑,不过十岁的孩童眼泪早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了,他跪在地上捏紧了自己的锦衣这是他的叔父啊!那个常常带着自己骑马逼着自己扎马步的叔父啊,怎么会这样呢?苏戎看着大皇子邵宣锦,蹲下身揽入自己怀中,心中苦涩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宣皇缓缓走到苏戎的身旁看着眼前的一幕肩膀都忍不住微微打颤就连着声音都在发颤:“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苏戎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弹可那双眼睛里头尽是弑杀之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凶手会是谁…”周围的火势渐去,福瑞便走上前:“陛下,苏相。”

本是安静的宣皇听了他的声音突然发恨起来怒吼,可发怒的对象却不是福瑞:“让大理寺来给我查,朕养了一群废物,朕都来了这么久,大理寺竟然还没有人来!这是朕的大哥,我大宣皇朝的镇国大将军!”

福瑞听后连忙就是一跪:“陛下息怒,奴才这就让人去喊朱大人。”福瑞刚想说别的话时,就宣皇开口道:“再给他半柱香,若是还没到,朕砍了他的脑袋!”

这时福瑞上前道:“陛下,苏相火源查到了。”

“火是从大将军院子烧起来的?”苏戎声音不大不小的问了一句。

福瑞愣了半刻随后只能低头回答:“徐,徐大人是这么说的。”话毕,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伴随雷声落在他们跟前,让众人一惊大皇子邵宣靳更是缩进了苏戎怀里久久不敢动弹。

苏戎缓缓闭了眼睛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虎口处,可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这时候的邵阳城下起了雨落在在场之人的身上或许老天爷也在为迟晋的身亡感到悲痛。苏戎再睁开眼时说着:“陛下,你说大哥怎么放心沐儿一人的,是不是我们不应该答应他的,是不是沐儿还在,他就还有牵挂?”

羌皇自然也想到这一点,看着一片废墟的将军府嘴巴张张合合哆嗦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不信以迟晋和他手底下的人没察觉出有人放火,可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床上,明显是他自己选择就这么去了的。

可今晚的火有些蹊跷,如若今夜的火迟晋知晓,那他定然不会让府中下人跟着自己被这大火吞噬。所以这火就是烧了两场,一场是迟晋自己点的,切只点了自己院子,另一场就是他人所为了。

接着雨越下越大时不时还伴着让人心怵的雷声和闪电,苏相和羌皇就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被人安放好的迟晋,竟都不敢上前去看。甚至不愿信那被烧的面目全非黢黑似碳的人就是是迟晋。

在相府的迟沐依然没有停止哭泣,哭的让邵熙和奶娘都束手无策。或许她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爹爹永远的离开了她,而她甚至都还不记得迟晋的样貌和声音。这时苏戎尚且几岁的长子苏若允却不知何时走到了迟晋赠予他的长枪前随即就跪了下来,年幼的肩膀在漆黑的夜晚无声抖动着,让人看着格外的心疼。

镇国大将军死的这一天是太元一年十一月二十,而这一年本该是大宣皇朝的开国之年,却成为了镇国大将军离世之年。那后头的三年,宣皇下旨,宣国三年除了年节不允许办任何喜事,这三年堪称宣国最为死气沉沉的三年,可这样的旨意并没有引起宣国上下百姓的不满,众人也会在清明和迟晋的忌日为他烧些纸钱以表祭奠。

据说很久以后,人们谈起这件事还是会感到惋惜,而对于迟晋的部下和两位弟弟也不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他们查不到任何太多线索,每次看着即将找到有用的东西都会被斩断后路,这案子被宣国命为将军府变故,也是宣国十大悬案之首至今未能找出凶手和嫌疑人。

而后的迟沐,也就是迟晋的女儿成了苏相苏戎和长公主邵熙的幺女,郡主均安,丞相府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