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微弱的“咪”在死寂中荡开涟漪。纪明江染血的指尖还抠着廊柱裂痕,目光却已钉死在傅泉身上。玄铁短匕随光柱湮灭,可那柄刺穿醉鲤的决绝,分明是冲着毁灭证据去的!
“傅泉,”他声音淬着冰渣,“你的匕首,够快啊。”
侍卫单膝跪地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有垂落的发梢滴下混着金粉的酒液,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诡谲的亮色。
“属下…只知那鱼腹藏了祸乱之物。”傅泉的声线平直,听不出半点波澜,仿佛方才搅动风暴的不是他。
“祸乱?”纪明江低笑,咳出一丝猩红,“好一个祸乱!”他猛地抬手指向光柱消失的虚空,“那钥匙的虚影!那个‘张’字!你告诉本王,是什么祸乱?!”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震得残存的梁木簌簌落灰。
傅泉沉默如石。
“呵…”纪明江撑着身子站直,踉跄一步,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满院狼藉,最终落在姜晓莹那张茫然的脸上,“还有你…张老头抵给你的‘云锦书’?好巧!”他一步步逼近,靴子碾过焦黑的花瓣,“那卖炊饼的张老头,是城西哑了十年的张瘸子,还是城南上月刚暴毙的张屠户?嗯?”
姜晓莹被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吓得往后缩,脑子里一团浆糊:“我…我不知道啊!就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在槐树巷口…”
“槐树巷?”纪明江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紧邻纪氏宗祠的禁地!
“殿下!”一直失魂落魄的大小姐突然尖声扑向那堆灰烬,疯了一样扒拉着鲛人泪耳珰的残片,“我的耳珰!耳珰里有母妃留下的…”她声音戛然而止,手指僵在灰烬中一块尚未完全融化的、指甲盖大小的深蓝色晶石上。那晶石并非耳珰主体,更像是内嵌的蕊心,此刻正幽幽散发着微弱的、与之前雪狸制造静止球时相似的波动!
几乎同时!
蜷缩在角落的雪狸,爪下死死按着的半片牡丹花瓣,边缘焦黑卷曲的部分,竟无火自燃!不是毁灭,而是烧出一线细如发丝、却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如有生命,倏地钻出,精准地没入大小姐掌心那块深蓝晶石!
**嗡——!**
晶石蓝光大盛!瞬间投射出一片摇曳的光幕,悬浮于满目疮痍的庭院上空!
光幕里,没有钥匙,没有密室,只有一片无边无际、开满诡异蓝色鸢尾的花海。花海中央,背对着众人,立着一个身着月氏祭司华服的少女身影。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缠绕的银铃在无声的画面中仿佛能听到清响。少女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玉蝴蝶。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蝴蝶翅膀的刹那,画面猛地一转!视角拉近,穿透蝴蝶半透明的翼翅——翅脉的纹路竟扭曲成一行细小的古体月氏文:
**“血引蝶归,西丘之西。”**
画面到此,如同被无形的手掐断,蓝光骤灭!晶石“咔”一声裂成两半,彻底黯淡。大小姐掌心只余下一抹灼烫的蓝痕。
满院再次死寂,却比之前更沉重。
“西丘之西…”纪明江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变幻莫测。那是月氏故地,如今被称作“葬风沙海”的绝域!
“血引…”姜晓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酒蛇勒出的血痕。是巧合?还是…
“喵…”雪狸虚弱地叫了一声,爪下那半片牡丹花瓣已彻底化为灰烬,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它蓝宝石般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姜晓莹的身影,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
傅泉依旧垂着头,仿佛这惊变与他无关。只是无人看见,他紧握成拳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渗出的血珠混着酒液金粉,滴落无声。
纪明江的目光缓缓扫过姜晓莹颈间的血痕,扫过雪狸疲惫的蓝瞳,最后定格在傅泉滴血的拳头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风暴撕开的,不止是屋顶。还有这看似金玉满堂的京都城下,那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似乎正被一只来自月氏故地的幽蓝之蝶,悄然指引。
他弯腰,拾起脚边一片焦黑的花瓣碎片,指尖捻动。
“槐树巷…张翁…月氏蝶…”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整个残破庭院的温度骤降,“备马。去葬风沙海。”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