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灶台喝了几盅酒解乏，饭后端着煤油灯回屋，把睡着的儿子放到床上，舒小柳打来热水先给他烫脚，然后让他半躺在床上给他揉脚。
郭灶台在石粉厂开大碾，就是把拳头大的石块用铁叉铲起扔到大石碾下反复碾碎，按吨数算工资。
这活比窑厂出砖还重，大碾子在那转，开碾人就得一刻不停的往里扔石头，这对工人的体力要求极高，一般人干不下来。
舒小柳握着丈夫的脚，力气适中地揉着，低声道：“灶台，你跟爸妈提分家的事了吗？“
“这两天忙，没说。”郭灶台卷上一根纸烟，把煤油灯罩子掀起点燃，“过阵子再说吧。”
“这事不能拖，要早点说。老三今天回来了，爸说给老三说了个媳子，让我和老三过几天去看看。”
郭灶台笑道：“这是好事啊，老三也不小了，是该说个媳子了，庄里的小中比他还小几个月，都快要当爸了。”
“好事是好事，但老三说媳子不要钱啊，钱从哪来？住哪里？”
去年秋天回娘家时，舒小柳的娘家妈妈就在她耳边嘀咕：
“柳啊，你婆家这么多小叔子和小姑子，你们就这样住在一起要到什时候？
你找机会跟灶台说，跟老的分家，不然灶台苦的钱都贴补弟弟妹妹了。
你这都结婚三年多了，一分钱没落下，你看俺村跟你一起结婚的几个小闺孩，婚后就和老的分了家，小两口一起苦钱，日子过得红火，有的都住上大瓦房了，你们倒好，还挤在那小旮旯里，一天天的也不心急。”
被母亲这样一说，舒小柳回来就让灶台去跟两个老的提分家，可灶台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不说。
可能是不想女儿太辛苦，舒小柳的娘家爸妈把那头小草驴赊给女婿，留给他们分家后干农活，小草驴再大大还能生崽卖钱，说好了春节前给钱，到现在还是赊账。
“这不是都在苦钱吗，一家人齐帮对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郭灶说着把床头煤油灯的灯捻子往下拧，屋里更暗了，“再说，老三如果看中了只是先定亲，明年才结婚。明年咱家肯定翻身！”
弟弟妹妹们都小，他得和父亲一起还账。
当初娶了舒小柳，家里已把能借的钱都借了，看着弟弟妹妹们穿的像叫花子，他怎么能忍心提分家。
“我知道你孝顺，可你也有儿子要养的，斐文今年都三岁了，再过两年你还让他跟我们挤在一间屋里啊？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年底就出来了，咱们一家四口就挤这一张小床吗？”
“那就让斐文去跟老五老六他们一起住。咱家目前是困难点，这不是现在老三也赚钱了嘛，说不定再过两年，咱家就能住上大瓦房了。”
“你就天天哄我吧！家里欠的账还都没还清，你还想大瓦屋。”舒小柳噘着嘴，双手按脚的力度也变小了，“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去跟爸妈讲，实在不行我去找大爷，让他来跟爸妈说。”
“你去跟大爷讲，不是找俺妈不开心的嘛，她跟大娘不说话，你去找大爷，俺妈会认为你拆她的台。”
郭灶台心说咱家欠了这么多钱，还不是娶你的时候你妈要的彩礼多，所以家里至今没有缓过劲来。
舒小柳虽然长的还不赖，但多少有点配不上郭灶台。
灶台的个头跟灶火差不多，也是瘦高瘦高，浓眉大眼，鼻梁挺直，是这十里八村出名的帅小伙，当初媒人介绍相亲时，舒小柳一眼就相中他了。
但郭灶台有点看不中舒小柳，舒小柳虽然屁股大，胸大，脸虽白但也有点大，嘴巴和脚也都有点大，说话大大咧咧的，居然穿39码的鞋。
当下人们都觉得小嘴巴和小脚的女孩漂亮。
郭灶台喜欢本村的张春霞。
张春霞身材婀娜，柔情似水，说话娇声娇气的也喜欢他，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可她的父亲嫌他家穷，便棒打了鸳鸯，硬把她嫁了出去。
郭家兄妹七个，只有三间破草屋，家里连个耕地拉车的牲口都没，这种穷日子一眼就看到头了，张春霞的父亲自然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俗话说远香近脏，结婚在本村未必是好事，夫妻俩不吵架还好，一旦吵架又打又骂的，娘家人会非常难堪。
心上人远嫁，郭灶台没法子只能去相亲。
农村相亲，一般都是由媒人牵头，青年男女在大集上的某处聊天说话，互看对方，而双方的家长站在远处瞧着，各自给自家的孩子复眼。
男女双方就打了个照面，回到家里灶台就跟父母说不想愿意，舒小柳大脚，大嘴，说话大大咧咧的他看不中。
他还是心心念念放不下青梅竹马张春霞。
闻言，郭有铜教训儿子：“你懂甚？俗话说脚大走路稳，有劲儿能干活，嘴大吃四方，脸大好面相，屁股大生儿子，说话大大咧咧没坏心眼，咱们农村人娶媳妇就得像你妈这样的大屁股会生娃，生下你们兄妹几个哪个走出去不是漂漂亮亮的？
那些柔弱的姑娘一不会干活，二不会养娃，娶回来当祖宗一样供着吗？”
郭有铜说的就是张春霞。
“你个老东西就知道胡诌，把我扯上干嘛？”
何家秀在一边骂丈夫，然后轻声细语对大儿子说道，
“台啊，你爸话虽然说的是粗了一点，但也是实话，咱们农村人居家过日子，就要娶一个家里家外的好手，我看今天这姑娘长的比春霞好，春霞虽然也不赖，但柔柔弱弱的，看上去病病怏怏的，将来说不准还会拖累你。
而且她爸妈也难心（人品差），死赖人。
你信妈的话，今天这个姑娘就挺好，第一胎准给我生个大孙子。”
老太太也在边上帮腔：“灶台啊，我的乖大孙子哎，咱不吃馒头争口气，把姑娘娶回来生个大胖小子，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让张家所有人看看，让她张春霞看看你过的比她好，让她后悔，让她全家都后悔。”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刻还得是老太太，这句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句话让灶台振奋起来了。
是的，我要好好过，把日子过好了，让张春霞和她的父母亲都后悔。
俗话说三分相貌的大姑娘七分捡，长得还窝俊的舒小柳的娘家妈妈自然有底气，要彩礼时狮子大张口，而老郭为了奋一口气，借钱把儿媳妇娶了回来。
婚后舒小柳很快就怀孕了，又会心疼丈夫，肉乎乎的身子也是柔情似水，渐渐将郭灶台那颗心给暖了回来，当抱着呱呱落地的儿子郭斐文的那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张春霞。
“你看庄里跟你一般大的也有六七个，哪个不是结婚后就分家的，也就咱现在还跟老的在一起过。”
舒小柳噘着嘴，她哪里知道丈夫在想什么。
见媳子的脸在灯光下很是柔美，撅着的嘴巴很可爱，干了一天活的郭灶台内心一荡，把脚往她身上蹭，几下子把舒小柳撩得心头发热，上床脱衣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