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下看山

“这清水也不像是什么有钱的地方。”

“所以我才对他有些印象呀！若不是我在这清水待得久，没见过什么雍容华贵之人，恐怕你今日问我，我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倒也是。”

白鸣感觉自己再问东问西有点为难这小鬼，他也就是个普通的庙中小鬼罢了。

雨水哗啦啦地在庙的废墟中流淌。雨水汇成临时的小溪流，将这废墟中为数不多的容身之处都浸泡起来。

“爷，你快走吧。不用操我的心了。”小鬼从他的伞下钻出来，找了个屋檐躲起来：“之前和墨阳的朋友闲聊，都说您心善，我一开始还不相信。”

“你认识我？”

白鸣站起身子。

“怎么会不认识？您的事迹和名字，在这周围几个城镇早就传开啦。”

“大伙都是怎么评价我的？”

“说您是个……呃，算了。”

“怎么了？”白鸣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他要说什么浑话。

“都说你很善良。”那小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这有什么的？”白鸣撇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坏词，吓了他一大跳。

“在人间出任务的鬼差，各个都凶得很；但凡要是有谁在背后听见别人说他心慈手软，或是什么别的词，要是温和了一点，就要造记恨。”

小鬼见他并不恼怒，便很认真地向他解释。

“我们这些小鬼，哪能惹得起您们这些鬼差。大伙顶多都是在背后评价几句。”

“那你敢当着我的面和我聊这些，胆子也是挺大的。”白鸣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些事。

“我这不是看您好说话嘛！”小鬼嘿嘿地笑。

“行了，我看你也不太欢迎我，我就走了。”

“没有！我哪敢呢。这不是我这小庙破败，怕您委屈了。”

“别贫嘴了。”

白鸣抬头望向半空中。

雨还在哗啦啦不停地从半空中铺洒下来，丝毫没有要减轻的迹象。

弥漫的乌云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觉得一阵压抑。

“你可知，这清水最富庶的人家，是哪一家？”

“那就得是城中心的孙家了。清水小地方，不遭人惦记，说是他孙家的私人地界都没什么问题。”

“我若是想前去拜会，该怎么办？”

“诺，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是了。孙家和别人家长得不一样，您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鬼给他指了路。

“爷，我不曾听说过那里有什么鬼魂闹事啊？孙家虽不敬神佛，但也向来不曾闹出什么事端来。”

白鸣忘了这些小鬼并不知道自己是有实体的。

让他这一问，自己就只能开溜了：“别多问了。”

“哎。”小鬼乖乖闭嘴。

他淌着雨水，来到那孙府附近。

孙府说是这清水最富庶的人家，其实也就那样。

在这种小地方矮子里拔高个或许还能唠一唠，但是若是和他在别的地方见过的建筑相比，那根本排不上号。

更不要提他刚从那几近奇观的修文寺回来。

他刚打算敲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

“哦？是你。”孙定山打着伞刚打算出门，一开门便看见了白鸣站在自己家门口。

“有什么事吗？”孙定山客气地问。

“想打听些事。思来想去，或许只有您能替我解答了。”

“这真是不巧。有些事务要我处理，我暂时脱不开身。”孙定山抱歉地笑笑：“您不妨改日再来？”

“那就不打扰您。”

白鸣侧过身为他让出一条路。

“抱歉。”他匆匆离去。

这孙定山上次见他时，只觉得他对轻舟先生有些粗俗；今日再见，却又多了几分儒雅，并非是那般市井之人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白鸣突然有一种预感：孙定山要处理的事情，会和自己想了解的事情有十分强的关联。

他决定跟上去看看。

当然了，跟踪别人是不礼貌的——

没被发现的除外。

孙定山走正路，他就走树冠。

清水的房屋很少，那交错在其中的林木就显得格外的多。

白鸣在树冠中跳跃，引发的晃动声都被那淅沥的雨声所掩盖，整的他好像真的掌握了什么很不得了的潜行技能了一样。

孙定山一路疾走，一直到那墨河河源附近才算逐渐放慢了步伐。

河源处的水并不黑，所以这一段在人们的印象中也不算进墨河，而是更愿意称其为清水湿地，把它算作一片独立的区域。

湿地中有一位优雅的女士正在等他。

女士摆弄着手里的伞，雨水被她旋转的伞摇晃的四处飞溅。

她的伞让白鸣感觉似乎很熟悉，但又有些不同。

“月下春姑娘。”

“孙大哥，我本以为这雨水一落，你便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呢。”月下春咧开嘴一笑。

她笑的很灿烂，像是经历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姑娘既与我有约，我便不会食言。”孙定山微微咳嗽了一声：“希望姑娘也不要食言。”

“自然。”月下春莞尔一笑。

她不再转伞。雨水落在她的伞叶上，竟聚拢出月亮的形状。

“孙大哥，清水这小地方如何留得住你，不如还是放下心结跟我走吧。”

“姑娘莫要分心。”孙定山轻轻劝阻。

“唉。”

伞上的月亮越来越亮，几近要点亮整片湿地。

月光已成。雨水不愿侵扰这片神圣，隔出好远时便调转方向淌向四周。

“你看这月光折射的影子，多像你的心事？”月下春将伞从自己的头顶拿下，递到孙定山面前。

“我看过的繁华不是终点。将繁华留在这片土地上，这才是路。”

“说的真好。孙大哥，你的心愿，月亮说她听到了。”

月下春的一只手轻轻拍在伞上。

伞上的光芒迸发开来。阴沉的天空仿佛划过了一道流星，突然被照亮了一瞬间，又重回宁静。

雨水又重新淋落下来，只是半空中多了一道光晕。

月下春将伞靠在自己的肩上。

“跟着月亮的指引去找吧，你会找到的。”

孙定山用手触碰了一下那弥漫在半空中的白色光芒。

“事毕之后，我会如大业军所愿，辞去清水领军一职。”

“你明知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月下春想伸手去抓孙定山伸出的那只手，却被他先一步将手收回抓了个空。

“我们与大业军也只是合作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便让此事在月下永眠。”

孙定山转过身，让自己的表情藏在雨中。

“但你同样也是身不由己之人。月姑娘，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