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聚源钱庄

清水的一间钱庄中，一个人正在噼里啪啦地拨算盘。

他一边拨，脸上还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

“掌柜的，这外面的雨可是越下越大了。”

一旁的人面露难色地望着窗外。

“好事，都是好事。”

掌柜的依旧是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

他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算的账。这下雨天，往来的商贸要比平时少了十分之九不止，钱庄的人都愁的焦头烂额，唯独这掌柜的天天乐乐呵呵。

在钱庄打工的人曾关起门来偷偷议论过他们的掌柜，说他“智力有些问题”。

最后这流言也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不过他居然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自此，一帮人便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雨声盖过了他拨算盘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念叨了一声。

“元福，去把门关上吧。这雨声太大了。”

他向一旁的人轻轻挥手。

“哎。”

郭元福听了这话，便知道是掌柜的嫌他碍事了。他默默走出门，然后从外面把门关上。

白鸣刚好骑着马从一旁路过。

他这一路上别说见着一个人影，就连一个愿意冒险出门的小动物都没见着。

如今难得在路边见到一个活人，他可要好好询问一番。

“你好，打扰你一下。请问这清水的衙门在什么地方？”

“公子，我们清水没有衙门。”

“没有衙门？”白鸣勒马。

“领军大人体恤民情，清水的事务能办的自己办，办不了的到孙府去找他单独办。小国寡民，即是如此。”

郭元福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白鸣。

“那你可知，若是我想找一个除了孙领军以外的，能号召起清水百姓的人，我该去找谁？”

郭元福眼咕噜一转，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

他微微侧开身子，将自己刚刚关上的门露出一点来。

“聚源钱庄的孙诚友掌柜，恐怕就符合您说的条件。”

“一个钱庄的掌柜，这么大能耐？”

“您这就以偏概全了。钱庄虽然说起来不是怎的，但是往往是主导一方财源命脉的重要地方，更不要说如清水这般的小地方。”

郭元福提了一口气，然后絮絮叨叨地讲下一大段像广告一样的话：

“孙领军不设行政，那自然行政的压力就落到清水有威望的人身上来。当今天下，自然是谁有钱，谁的威望就高了！您说说，这一城之中唯一钱庄的掌柜，他有没有钱？他会不会有威望？”

“这倒是。”

白鸣认可地点点头。

“可有办法，替我引荐一下？”

“哎呀，不巧。”郭元福听了这话，立刻收起脸上的豪横感，挤出一丝愁苦：“我们掌柜的向来只接待贵宾，而我们钱庄的贵宾，多是熟络之人。您这面孔……”

“那您是贵人多忘事了。我与先生您，那可不是普通的熟络。”白鸣读懂了他眉宇间的意思，便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银票来伸到他面前。

银票盖住了郭元福的视线，可他分明是把该看的都看到了。

“您的模样小人的确是该认得的！是我疏漏了，您这边请。”

刚刚没被关上多久的门又被轻轻打开。

“掌柜的，有客人来访。”

郭元福向里面吆喝了一声，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白鸣走进钱庄，只见那孙诚友正在很认真地沏茶。茶台一旁还歪歪斜斜地放着一个算盘，很显然他是刚从别的事情中抽出身来。

“公子来得突然，我招待不周，有些失了礼数了，还请见谅。”他抬头看见白鸣向自己走过来，便连忙起身：“在下孙诚友。”

“白鸣。”白鸣回礼。

站在钱庄里，和站在钱庄外听到的雨声几乎完全一致。

再加上他刚刚进到这钱庄里来，便看见孙诚友的茶已经泡了一半，而这茶明显是为自己准备的，他便知道刚刚二人在屋外的谈话全被这屋内的人听了去。

他在心里默默给这个人定了性，便出言讽刺：

“您这雇工，可是颇有一番头脑。”

“哎呀，年轻人脑袋活一些，也并非是什么坏事。您瞧像我这般的老骨头，是早晚要被淘汰的呀。”

孙诚友并非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笑着沏茶。

“不知白公子这般天气来访，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孙某能帮上忙的，自当在所不辞。”

“我与您非亲非故，您没必要这般说辞。”

“哎，您这话说的。刚刚您在这屋外，少不免要被那元福盘剥一番，这便是与我们商会有了往来。是我们对不住你在先，我作为掌柜的，自然要有些诚意才是。”

茶水热气腾腾地递到他的面前。他不知这孙诚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索性全当不知道，也省去猜测所需要的心思。

“您对这清水毁庙一事，作何看法？”

“依我愚见，可未必是坏事。”孙诚友认真地向他传递自己的观点：“您看，这城隍庙乃是一方之信仰，但清水百姓不见得都对此都信。有不少人更愿意到那湖边去。”

“那若是他好，又可以好在何处？”

“如今不显，只是时候未到。”孙诚友并没有直接地回答他。

“如今这清水的城隍被毁，许多百姓都以为是天意，搞得人心惶惶。我虽是过客，但看到大家对此事如此上心，不由得心中也颇有疑问。几番寻访下来，还真让我找到些蹊跷。”

白鸣将面前的茶杯推至一旁，从桌子上捏过一小片未被泡进杯中的茶叶。

“既然本身清水的信仰都杂而不一，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干脆将他从清水中剔除出去呢？”

他这话要是让那清水湖上的老头听到了，指不定要发什么大脾气。

即便是远隔数里，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您这般想法，我倒是闻所未闻。”

“百闻不如一见。民怨沸腾，您这钱庄的日子，恐怕也不见得有多么好过？”

“那以您的想法，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白鸣用茶叶为笔，在桌子上一顿比划。

“有想法。”孙诚友看着他在桌子上舞动的手，不由得感叹：“好雨知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