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试锋

苍文鼎今天没来上班。

本来人就不多的墨阳衙门显得更加空旷了。

即便他今天不在，大摞的文书依然堆在了他的桌子上。

堆积如山的文书不断变高，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散落一地。衙内的官僚们走来走去，甚至没一个愿意把他们捡起来。

“我找苍文鼎。”

白鸣随手拦住一个人。

那人瞥了一眼苍文鼎的位置：“没来。改天再来吧。”

“那我要办事，该找谁？”

“改天再来。”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甩开白鸣的手自顾自地走了。

这是什么态度？

白鸣刚想发作，几个差役从外面涌入衙门。为首的那人白鸣眼熟，正是昨天和自己在寺庙前闲聊的孙识。

孙识拦住一个人，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后那人便转身离开。

片刻后，那人便小跑着来到孙识面前：“洪知府有请。”

孙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和其他差役一起走进衙门的后院。

白鸣连忙跟了上去。反正这衙门内也没人理他，那他想去哪岂不是都行？

穿过后院，又绕了几个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建筑面前。

这建筑宏伟、气派，符合白鸣对官宦之家的刻板印象。

门框上挂着两个巨大的烫金大字：洪府。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洪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探出一个门童的脑袋。

门童确认了来者的身份，便打开了门放他们进去。

“你不能进！”门童一把从人群中把想跟着混进去的白鸣拦住。

“为什么？我找洪知府有要事。”

“什么要事也不行。洪知府只请了这几个人进，你不能进。”门童等那几个官差都进了大门，二话不说便将门关起来。

不让我从正门进，没说不让我用别的方法进。

自打他成为鬼差之后，体能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尤其是在制服了几个游魂之后，现在几人高的墙他轻轻一跃，便可攀上。

白鸣轻佻两步跳到房檐上，然后从房顶上俯视整个洪府。

那几个差役在庭院中站定，从正厅中迎出一个胖子来。

从这胖子的打扮来看，此人便是他们口中的洪知府了。

“哎呀呀，真是辛苦各位了。”他堆出一个笑脸。

“都在这里了。”孙识把他们带着的几个箱子推到洪知府面前。

“辛苦，辛苦。”洪知府乐呵呵地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银子便露了出来。

这些银子上有不少烧黑的痕迹。看来那些官差在寺庙中急急忙忙地搜寻，就是为了这些银子。

“这释明秃驴，处处处心积虑地敛财，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洪知府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这次火灾中丧生四人，按照墨阳的律法，当一户补助五两，免除三年赋税徭役。”孙识小心地暗示。

“孙队长。你说眼前这些箱子，就算是满满当当地全部塞满，又能装得下几百两银子？律是律，情是情。这无名火来的突然，各种损失都不可用银钱估量。”洪知府收起笑容。

“……”

“这小庙本就处处与我墨阳衙门对着干，借着佛的名义，掏空百姓的家底。早就该一锅端了去！要不是那老秃驴有几分地位，我能留他到现在？”

洪知府挑了挑眉。

“孙队长，你说若是按律抄家，那抄来的违法所得，应该怎么处置？”

“……充公。”

“这就对了！”洪知府哈哈大笑：“这天火乃是长了眼，替我墨阳省了大麻烦！当然了，诸位辛苦搜寻一日，自当有些报酬。”

他从箱子里拿出两个银锭丢给孙识：“孙队长，自己拿去分分。可要记得公平啊？”

“洪应德，你……”

“孙识，这是墨阳洪府。认清你的地位。”洪应德鼻子里窜出一口气：“送客！”

那门童从不远处跑过来，向孙识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吧。”

孙识握紧了拳头。

那两块小小的银锭被他紧紧攥在手中，锋利的棱角嵌进了他的手中，赤红的鲜血便顺着掌纹滴落下来。

手上的疼痛让他格外的清醒。

洪应德说的没错，这里是墨阳洪府。只要他洪应德在任一天，墨阳城便无人敢忤逆他。

本应被跨过的门框传来一阵巨响。

门童轻轻关上了门，弯下腰将滴落的血迹擦去。

这一切都被屋檐上的白鸣看在眼里。

他从屋檐上轻轻跃下，对着门童的后脑勺轻轻敲了一下，门童便摇摇晃晃地晕了过去。

墨阳知府洪应德是吧？

白鸣一脚踹开了正厅的门。

洪应德正在屋里兴冲冲地数钱，门上传来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路：“谁他妈的……”

“我听说洪知府又发一笔横财，特来上门祝贺。”白鸣眯起眼睛。

“你是哪来的贱民，居然敢擅闯洪府？”洪应德大喊一声：“来人啊！”

几个私兵连忙从两侧赶来，手中的长枪对准了白鸣。

“你们替这狗官卖命，即便有再多无奈，今日也难逃一死。”白鸣从背后抽出剑：“今日死在我剑下，来世若能投个好胎，也算是福气了。”

太阳升至高空，一束光打在庭院中。

白鸣拈起衣服的一角，擦去剑上的血迹。猩红的地面飘起几束白雾，涌进了他的腰中。

“我明明亲眼所见他们刺伤你，你为何没有流血？”洪应德惊恐地躲在一张桌子下面，指着白鸣身上的几个创口惊叫。

“也怪我剑艺不精。”白鸣把剑架在洪应德的脖子上：“至于你的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

“别杀我！这些钱你都拿去！”洪应德肥胖的胯下流过一阵暖流，他将手旁的箱子推到白鸣脚下。

“还有别的吗？”

“有！有！”洪应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身后有一堵暗墙，里面有皇上御赐的十根金条，你都拿去！”

白鸣摇摇头。

“我和隔壁墨阴府知府相识多年，你若愿意，我便将这木柴垄断的生意送给你，只求你留我一命！”

白鸣还是摇摇头。

“大侠，我真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求求你……”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有别的遗言，我可以勉强听上两句。不过如今看来，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洪应德瞪大了双眼。白光闪过，他再没能将眼合上。

【洪应德，男，40岁。职业：墨阳知府。死因——】

“至于那些钱……就算你死了，难道就不是我的了吗？”

白鸣踢了一脚掉落在地的球体。球体击中了不远处的书架，上面的瓶瓶罐罐纷纷跌落下来。

一声巨响过后，书架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了后面的暗格。

暗格中的金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这时，被白鸣打晕的门童苏醒过来。一睁眼见到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他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

白鸣上前两步，凑到门童身旁。

“你有家人吗？”

门童木讷地摇头。

“看到那边的箱子和金条了吗？”

门童点头，又拼命地摇头。

“拿给孙识孙队长，让他带着你离开这里。我相信以他的人品，这些钱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再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

白鸣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出了洪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