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是何人？！”
莫弗又惊又急，当即指着几个魏人脱口而出！
而大帐的正对面，阿伏干颇为自得地盘腿坐着，看到莫弗的这幅样子，微笑起来。
“莫弗大人！这些是来做客的朋友，你何必大惊小怪？”
莫弗眼睁睁见着，那几个魏人，也是毫不慌乱的样子，竟是一同微笑起来了！
他突然觉得，这大帐内比外头还要寒冷！
只见阿伏干拿起一碗酒，面带玩味，那几个魏人眯着眼睛，如同盯着猎物。而那个之前传令的士卒，此时也没有离开营帐，而是手执着一把刀，狼一样侯在莫弗的后头。
莫弗只觉得浑身战栗，头脑飞速地运转起来。他惊惧之下，本想自暴自弃，直接斥责阿伏干背叛的举动，只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急中生智。
“阿伏干大人，我奉了尔绵大人的命令，前来，前来乞求你！”
他知道这位阿伏干和自家的尔绵苪苪素来明争暗斗，谁都不服谁，所以故意说自己是帮尔绵苪苪来“乞求”的，为的就是让这阿伏干心情舒畅，愿意继续听下去，不至于直接就把自个砍了。
果然，阿伏干听到尔绵苪苪派人来“乞求”他，顿时起了兴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身子也往前直了起来。
“他来乞求我？倒也真是稀奇。他来乞求我什么？放他一条生路吗？”
这阿伏干的意思，竟似乎已经是投降了魏人，已经站在魏人一边思考了！
莫弗强忍惴惴不安，摇起头来，表情也恳切起来。
“不是求您这个。他是听说有魏人给您送了牛羊，自己的军中又乏粮，所以来请求您借些吃食给他。”
此语一出，阿伏干瞬间愣住了。他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几乎被逗乐了。
“莫弗，你是在说笑话吗？那位尔绵大人听说我拿了魏人的牛羊，不生气也就罢了，怎么还来向我借吃食？他是失心疯了？”
“我也觉得他是失心疯了。”
莫弗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派我来时，我劝他，说阿伏干大人这些天和魏人有来往，只怕心里有别的计较，劝他还是应该多加防备。谁知，我家大人说，他当初和阿伏干大人一起取了心头血，共同盟誓了要同生共死的。阿伏干大人虽然和他在权柄上有所争斗，但其实是个顶天立地、言而有信的好汉子，不是能被随意挑拨利诱的鼧鼥鼠，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的……我苦劝了他许久，他都不听。”
阿伏干原先是一副轻佻的样子，听了莫弗这一般言语，却突然呆滞在了当场。莫弗静悄悄等了一会，见阿伏干不再说话，乃是自顾自地再度言语了起来。
“今番来到这里，见到这几位贵客，只怕我家尔绵大人确实是说错了。也罢，如果大人您想要取了我和尔绵大人的人头，作个投靠魏人的见面礼的话，我不敢阻挡，只好奉上。”
说罢，他乃是径直跪倒，五体投地，一副匍匐着任打任杀的模样。
站在莫弗身后的武士直接上前一步，抽出了刀，看向端坐着的阿伏干。阿伏干却迟疑了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站起来，转向依旧坐着的那三个柔玄使者，轻声吩咐起来。
“你家军主的好意，我这里记下了。今日我还有事情，几位请先离开吧。”
那几名坐着的柔玄使者闻言一惊，纷纷站起来就要说话，阿伏干却一瞪眼，低声呵斥起来：
“你们不曾听到么？”
柔玄使者们互相看了看，到底是躬身行了一礼，钻出了帐篷。待这些人走了一会，阿伏干才缓步移到莫弗的近前。此时，莫弗已经伏在地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阿伏干也不搀扶莫弗，乃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尔绵苪苪真这么说我？”
他盯着莫弗问道。
“是这样。”莫弗依旧是不抬头，十分恭敬地回答了起来。“我家大人其实骂了您许多句话，说您脾气暴躁，说您因为有本事所以处处不让人，说您整天只图谋些雄霸的事业，却连酒都不肯喝一口……只是他骂了这许多句话，却依旧觉得您是个了不得的汉子，是做不出背叛的事情来的……”
阿伏干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
“那尔绵苪苪倒还有些眼力，连骂人都骂到了我的心坎上。”
“他不仅说了这些话的。”莫弗听到阿伏干的话语有转机，突然猛地抬头。“他还说了些别的话！”
“他还说什么？”阿伏干颜色和缓了一些，依旧是往下瞥着尔绵苪苪问。
“他还说，阿伏干大人是好汉子，是不会自甘为奴的人，是不会自甘于屈居人下的！”
莫弗语气激动了起来。
“他还说，阿伏干大人是有智谋的人物，是分得清是非好歹的，是分得清自己为王和与人做奴的区别的！”
阿伏干听了，一甩袖子，抽身回去。
“他说什么胡话？我怎么自己为王，又怎么与人作奴？”
“那祁功和乙居伐虽然发了誓，但大人您投降过去，到底是屈居人下，受人拿捏，是被礼遇还是被随意驱使，都得看他们的意思，岂不是与人为奴？”莫弗认真言道。
“而如果大人您与我家大人愿意相互扶持着不离不弃，我家大人说了，他便是在您面前伏低做小，也未尝不可的！如今，魏人看似前后夹击，把我们夹在中间，但其实论较起来，城里的那些魏人已经是受了惊的鸟了，根本打不了仗。而北面而来的魏人，其实也不过是三五千的人马。我们几家如果能同心协力，拼上一把，未必不能战胜他们，回身从容破城！到那时，不管是继续向南劫掠，还是收拢了盔甲粮草再北去和阿那瑰争锋，都是随意的事情。这怎么不是叫做自己为王？”
阿伏干果真再度沉吟了起来。
过了半响，他突然朝伏在地上的莫弗伸出手。
“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