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提防

不等莫弗反应过来,阿伏干乃是一下子把莫弗从地上拉了起来,盯着他问:

“你说的是实话?”

“千真万确!”莫弗奋力点头。

“好。”阿伏干眯起了眼睛。“既然尔绵大人军中缺粮,我就送他二十头羊去,算是聊表诚心。我不敢要尔绵大人伏低做小,只是自此之后,我和他得结为兄弟,不分高低,共同把持军务。他若愿意,便来我的军营里,和我再取一次心头血盟誓!若不愿意,或是不敢来,我便也不敢信他的诚信了!”

说罢,他厉声高喝了起来:

“你快些与他去说!”

“我这边去和我家大人言语!”莫弗赶紧躬身。“我必然请他过来,和您盟誓的!”

阿伏干点了点头,乃是倒退了几步,重新坐下去了。

待莫弗转身出了营帐,一股冷风从头到脚地穿过去,把他穿了个通透,他这才发觉,已经身上已经是一身的汗,冰凉彻骨。

莫弗牙齿有些打架间,刚才那个持着刀的武士已经跟着他出来了。这人朝莫弗轻轻点头。“请随我来领羊吧!”

莫弗突然觉得如同在梦中一样。

他踏入营帐时,抬头看到那三个端坐着的魏人,满心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不曾想,自己急中生智,一番言语过后,竟然非但死中得活,还给尔绵大人寻摸了几十只羊去,还弥补了两家的关系!

此时,那走在前面的武士已经招呼着人驱赶了羊过来,那些羊“咩咩”直叫,惹人喜爱。莫弗望着羊,心中暗笑:

“尔绵大人派我出来时,说只要阿伏干和他一条心,给阿伏干什么东西都可以。结果,我回去时,非但不要问他拿东西,反而给他带回去了这么些羊,只怕尔绵大人要惊掉下巴了!这也算是彰显了我的本事!”

只是他转念一想,却又多少依旧有些担忧。

“只是那阿伏干要尔绵大人来他的军营里展示诚意。便是这厮一片赤诚,不怀歹意,尔绵大人也未必肯信任他前来。”

不过,他摇摇脑袋,却又回嗔作喜。

“便是尔绵大人不肯,我劝劝他也就是了。便连阿伏干我都劝说动了,难道还劝说不了尔绵大人不成?”

他越想越激动,乃是恨不得带着这些羊飞到尔绵苪苪帐中,显示一番自己的成果。奈何这羊走得慢,他骑着马,反而得缓缓而行,才好驱赶着羊往前头赶。

只是他终于行到尔绵苪苪的营地前,却突然发现情况不对!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这里的各种毡帐虽然并不整齐,但也到底是安分地立在地上,此时却有好几座变成了七倒八歪,上头全是些砍的、穿的痕迹。许多匹马失了照管,在野地里溜达,有人拿着套马杆,乃是小心翼翼地前去靠近。那些马匹见有人来了,撒腿便跑,偏偏去捉马的人都是步行,根本赶不上,看得莫弗直皱眉。空气里冷飕飕的,混着生硬的血气。好几群士卒凑在一起,拿着腰刀,窃窃私语。

莫弗便是一愣,慌忙驱马上去。有几位士卒见了他,匍匐行礼。莫弗翻身下马,急忙就问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有人想要劫营,拿尔绵大人作投降魏人的见面礼。还有人趁机叛乱,逃到魏人那边去了。”那士卒不敢隐瞒,乃是一五一十地介绍了起来。

原来啊,自从祁功发誓劝降,并把俘虏的蠕蠕妇孺摆在阵前惹得两军痛哭,乃至于弄出一番四面蠕蠕歌以来,这些蠕蠕人里头,乃是人心浮动,几乎每天都有偷偷抢了马,投奔祁功营地的。为此,尔绵苪苪不得不派遣最心腹的人马巡逻,一方面是阻挡自己部落的人逃亡,一方面是防备其他部落的人,趁机袭击叛乱。

而今天,叛乱的人就来了。叛乱的乃是个叫做额尔海的部落,乃是突然聚集起来,直扑尔绵苪苪的大营。

雪上加霜的是,尔绵苪苪一直挺信任的一个唤作木托并的幢主,本是被安排巡逻的,却自个带领着队伍,推开栅栏,放了额尔海部落进来,自己则一路奔逃去了,还砍翻了好几个人!

虽说这叛乱不曾成功,但这番动静,更是让本就人心惶惶的营地里,越发气氛诡异了。

莫弗顿时大吃了一惊,暗道不好。

原来,那个额尔海部落,素来和阿伏干很亲近的。眼下,自己好不容易劝住了阿伏干,却出了这么个事情,只怕便是阿伏干一片赤诚,尔绵苪苪也难以信任对方了的!

而且,那木托并乃是尔绵苪苪的心腹幢主,掌管的百名士卒也都是受尔绵苪苪恩养的,竟然突然就叛走了。莫弗突然想到,昨天夜里,自己见过木托并的。

当时,魏人的营地里依旧是歌声不断,那木托并也听得出神。自己唤了他好几声,他都不曾反应过来。这木托并三十多岁了,生了五个儿子,只活了一个,至今约莫十岁,若是还活着,只怕正在魏人的军中。如此说来,这木托并突然逃走,倒也不足为怪。

只是,连木托并都背弃了尔绵大人,那些其余的士卒,还能坚持多久呢……

莫弗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却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家的孩子。他如今有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倒是跟在身边,但是前番战死了。而其余的孩子,更是都留在了北地。此时,他们如果活着,只怕夜里放歌的,也有他们一份吧?

莫弗心头正有千百般的思虑,方才伏在地上的士卒却爬了起来,上前牵住莫弗的马匹道:

“大人,尔绵大人下了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触碰马匹,得罪了!”

说着,这人竟是把马匹夺过。

莫弗又是一愣,这才明白为何那些套马的人都步行着去追赶马匹。他不由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提防到这个地步吗?”

他也明白尔绵苪苪的惶恐。连自个的心腹都背叛了,他哪里还敢信别人?只是硬生生不允许士卒接触马匹,岂不是更加惹得人生恶?再说了,在草原上不允许人随便骑马,岂不是和自己把自己的腿打断一样吗?

莫弗本想着说服尔绵苪苪去和阿伏干盟誓,然后并力破敌。可此时此刻,他突然没了底气了。

“且待我去见见尔绵大人。”他摇着头,任凭这士卒把自个的马匹牵走,乃是步行前往尔绵苪苪的毡帐。

还没到近前,他就听到了尔绵苪苪的帐中传来劈砍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