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穿过菱形窗格,在楼梯间投下蜂巢状的阴影。我提着28寸行李箱在台阶上喘息,帆布鞋底在磨砂防滑条上打滑。樟脑丸的气息从箱体缝隙渗出,混着楼道里经年的消毒水味,让这个转角的空气变得粘稠。
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穿透玻璃,我看到那个穿着红色23号球衣的身影。他正用护腕擦拭下巴的汗珠,仰头喝水的喉结在逆光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不知何时飘来的银杏叶贴在他肩胛处,像枚金色的勋章。
那一刻,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脊椎。我慌忙低头,假装整理行李,却听见篮球滚落台阶的声响。抬头时,正对上他弯腰捡球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把碎金。
我开始在镜子里看见另一个自己。她总是穿着白色连衣裙,耳垂上戴着珍珠耳坠,左眼尾的泪痣让她看起来格外明媚。每当她出现,我的意识就会变得模糊,仿佛被推进了某个黑暗的角落。
醒来时,总能发现一些陌生的痕迹:书包里多出的篮球赛门票,手机相册里与他的合照,甚至衣柜里那件我从不敢穿的白色连衣裙。日记本上交替出现的两种字迹,像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初雪那天,我躲在教室后门,看着另一个自己与他并肩走在校园里。她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在阳光下闪烁。他脱下羽绒服披在她肩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
我攥紧窗帘,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凭什么她可以如此从容地站在他身边?凭什么她能享受我梦寐以求的温暖?酸涩的嫉妒在心底发酵,化作无数细小的毒刺,扎得我坐立难安。
那个雨夜,我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被另一个身影取代。她穿着染血的白色连衣裙,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摇摇欲坠。我伸手触碰镜面,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你为什么要逃?“她的声音与我重叠,带着几分讥诮,“你明明也喜欢他,却只敢躲在暗处偷看。现在连这份喜欢都要夺走吗?“
我猛地后退,撞倒了桌上的玻璃罐。99颗纸星星散落一地,最深处那颗滚到我脚边,拆开后露出一片金色的银杏叶。
午夜惊醒时,掌心还残留着方向盘的皮革触感。那个重复出现的梦境里,我总在雨夜驾驶着失控的轿车,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划出诡异节拍。后视镜里白衣少女的身影忽远忽近,直到刺耳的刹车声混合着布料撕裂的脆响。
醒来时,镜中的自己左眼尾的泪痣消失了,锁骨处多了一道暗红的胎记。衣柜里的白色连衣裙不翼而飞,手机相册里与他的合照也全部消失。只有日记本上最后一行颤抖的字迹:“对不起,但我真的无法继续看着你们在一起。“
后来听说,他在操场边的银杏树下站了很久,手里攥着一封未拆的情书。风起时,金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窗台上的玻璃罐里,99颗纸星星安静地躺着。最深处那颗拆开后,藏着一片金色的银杏叶,叶脉间依稀可见细密的字迹:“愿你永远耀眼,连着我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