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大怒:“我让他守南门,什么时候让他去码头了。”
刘正看着眼前几个人,都是张宿的家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但情势危急。不敢不说。
“我家家主,在码头上有生意。”
刘正听了忍不住冷笑。
生意?
什么生意?
不用说就知道。
刘正执掌巢县之后,第一个命令就是封锁内外交通,凡是从水路无论进出,都需要刘正的手令。
而今看来,他的严令是给张宿带来的商机啊。
此刻,刘正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张献忠第一个攻码头了。
敢情是张献忠以为码头是城中的后路,先封锁后路动摇军心。
问题是,刘正从来没有想过跑。
巢县虽小,但还有积蓄,支撑城中百姓生活两三个月没有问题。刘正不相信张献忠敢在巢县外面滞留两三个月。
而今才崇祯十四年,明军各部还没有死光。
不过战场都是这样的,彼此只能从自己得到的信息来判断。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正还要感谢张宿,没有他的小动作,或许不会引得张献忠犯错了。
但是刘正眼神冷极了。
在军中战败,未必不能原谅。但这种阳奉阴违,却必杀之。
“刘公子,我家家主快支持不住,请你速速发兵救援。否则巢县各家是不会放过你的。”一个家仆大声说道。
刘正冷笑说道:“眼前敌人军有万人吗?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论斩。”刘节说道。
刘正一挥手。
立即有人将眼前这群人给拿下。
张宿家人还想拔刀反抗。但张宿的家人,在乡里横行霸道还行,如何是刘正亲兵对手。十几个人被斩杀当场。
张宿咎由自取。取死有道。刘正不会拿自己一点精锐去冒险。
在此之前,刘正还有一些顾忌。
但是而今已经明白未来的路怎么走了。自然不在乎巢县士绅怎么想了。
片刻之后,驿站码头的战斗结束了。
一个人被押到城下,大声说道:“快开城门。我是张宿。”
刘正在城头上露出头来,说道:“张举人。你是为贼人叫门吗?”
张宿张口结舌。
张宿万万没有想到,刘正来得这么快。
驿站交战,其实没有僵持多久。
张宿其实也不是去守驿站的。而是他正好在那里。见流寇势大,打不过,就与流寇打个商量。
张宿这种以武力横行乡里的人物,都是黑白通吃的。就好像袁家在雎州与各路贼寇其实都有关系一样。
对张宿来说,到了贼营未必会死。
自然不会顽抗。
什么巢县怎么办?
生死关头,他想什么巢县啊?
但这一件事情,私下怎么做都行,大家都这样做,但抬上台面就不行了。
张宿连忙说道:“刘公子,你听我说------”
刘正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了。说道:“张举人从贼,大家都已经看见了。”
“我------”
“砰------”一声火铳响,张宿身边烟尘飞溅。张宿连忙逃了回去。
等巢县之战后,刘正还没有想明白如何对付巢县士绅,毕竟刘正是想当军阀,不是想造反。朝廷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张宿从贼一事,就送上门。这真是上好的劫材。
驿站中,一个三四十岁的读书人坐镇,听刘正已经到了南门,心中一紧,说道:“好快。”
此人是张献忠的谋主潘独鳌,湖北应城人。
崇祯九年,张献忠渡汉江,潘独鳌见献营事大,他守家在地,逃不了。只能主动投奔,以求保全家小。张献忠与之相谈甚欢,以军师称之。
跟随张献忠几经生死。一直走到现在,心思早就改变了。
见张献忠有成事的希望,只想做新朝的开国功臣。
但军中以军权为重,开国功臣与开国功臣也是不一样的。
只要掌握兵权。那才是真正的权利。
所谓军师,只是听着好听。在流寇之中,又能有什么实权啊?
但问题是,他一个湖广人。又是文人。如何在张献忠麾下有自己的部曲?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
他反复向张献忠献策,要取大明南方。而不是在北方。一方面是北方多年厮杀,早就没有了油水。还有李闯在。而南方太平日久,武备松弛不说,更是有钱有粮,没有经过收刮。
张献忠也采纳了他的建议。
才有了今日,先下庐州,后攻巢县。遥望南京。
为攻巢县,下南京。要用水师。
而刘正预料那样,张献忠麾下能打的骑将,车载斗量。但能打的水师将领,一个也无。潘独鳌好歹是湖广人。从小水乡长大。
潘独鳌已经是矮子里拔高个了。
张献忠以潘独鳌为水师都督,拨给他数百老卒,并江淮新附之人,主持水路进攻巢县事。
这也是刘正判断失误的地方。他以为张献忠在用兵上犯错了,其实是潘独鳌。
只是潘独鳌自己并不觉得,他吃惊于刘正在城中调度如此之快。但是不以为意。因为他有大杀器。手一挥说道:“准备攻城。”
前文说过,驿站码头这一块,就好像一个舌头深入水域中。
数艘大船,从两侧尽可能逼近城门。
有一红布包裹的东西,给推了出来,扯开红布,却见一个个黝黑黝黑的洞口。
是火炮。
还不小。
“轰轰轰------”
一颗颗炮弹从炮口喷射而出,打在城墙之上,砖石崩裂,碎石乱飞。城墙上一片混乱。
这也是潘独鳌的依仗,从庐州府库中搞到的。
受到炮击,刘正本能想躲起来。
只是他目光扫过身边的人。
立即明白:“我不能躲。”
跟随他从河南来到巢县老卒,还能稳住。但巢县本地的士卒,惊慌之色,已经遮掩不住了。
他惊慌一分,下面惊慌十分。
他如果躲起来
这些人掉头就跑。
那时候,局面不可收拾。
城破必死。不躲可能死,兵败必须死。
再加上他很了解这年头火炮的威力,固然很大,但精准不足。命中全靠运气。
想明白这一点,刘正努力挺直了腰板,站在城头岿然不动,大声训斥
“怕什么,生死------”
“轰”的一声,一枚炮弹从刘正身边掠过打在城墙上。
刘正听着炮弹呼啸的从耳边掠过,甚至有一种刺鼻的硝烟味直冲脑门。
“-----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