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叹江夏再无鱼鲜可食

江夏城边,此时下起了纷纷小雨,许耽着灰衣,乘轻舟而至,身后跟着三五亲卫。

漫天雨幕让视线有些模糊,他压低斗笠,缓步走向黄祖的军营中。

还未走几步,就有两杆冰凉的刀刃横在许耽面前,他镇定如常,用手微微下压,放在刀刃上。

两名看守见许耽这般冷静,反倒有些被他吓住,

“什么人?”

“你只说许耽来访,黄将军自会来见。”

看守面面相觑,有些犹豫是否该进去通报。

“进去就好,耽一人在此,对你们又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雨滴刮到许耽的脸上,顺势淌下,沾湿他的衣服。

“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一人点点头,留许耽在外面,自己进去寻黄祖。

账内烛火飘摇,映出黄祖阴沉如水的脸色,

“何人来访?”

“那人自称许耽。”

黄祖长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

“许子兴竟然还敢到江夏,就不怕黄某砍了他的脑袋。来人,把他迎进来。”

下人应声称唯,去把许耽接了进来。

许耽表现得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他摘下斗笠,抖掉上面的水,自己坐到黄祖跟前。

“许将军不在徐州待着,来我的江夏作甚?”

黄祖透出一股威势,完全没有欢迎许耽的意思。

“耽来给将军送礼了。”

“何礼之有?”

“一则消息。”

“嗯?什么消息?”

黄祖一面暗自让手下聚拢,围在暗处,一面看着许耽卖关子。

“将军且慢,这消息说不说还不一定。耽送的礼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这礼有些烫手,就怕黄将军不敢接。”

黄祖冷哼一声,

“有何不敢?”

“宝剑配英雄,厚礼赠义士。耽送礼,有三送,三不送。”

许耽一顿,接着讲道,

“昏聩无能者不送,亲佞远贤者不送,不识时务者不送。兵精粮足者送之,能屈能伸者送之,明晓大义者送之。不知黄将军能否担得上?”

“许将军是欺我江夏无人吗?”

许耽眯起双眼,冷声如刀,

“困守一郡之地,不思远图,岂非昏聩无能?逼走甘兴霸,任用些不知名的小将,岂非亲佞远贤?有客前来,有礼相赠,不善待之,反而以威势相逼,刀戈相待,岂非不识时务?”

“江夏军纪松弛,水军久不操练,何来兵精粮足?此前受挫于徐州,已知晓自身不敌于我主,却不好言相待,何来能屈能伸?袁术称帝,僭越不忠,群雄共讨之,将军却好似无事发生,将天下大义置于何处?”

一言一语,句句诛心,说得黄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黄祖目光不善地盯着许耽,右手压在了剑柄上,眼看就要拔剑而起。

许耽丝毫不让半分,他说的谈判,可不是好声好气地求着对方,必要的示威是不能少的。

两人眼神仿佛要炸出火花来,周遭众人被这气势镇住,不敢说一句话,整个账内死一般的寂静。

“父亲,您之前吩咐的宴席准备好了!”

营帐突然被拉开,迎面走进一人,是那黄祖的儿子黄射。

寂静一下子被打破,黄许二人皆往外看去,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散。

黄祖瞪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暗骂他来的不是时候。

许耽却眼睛一转,抓住机会,

“将军,不知是在操办何种宴席?”

黄祖冷哼一声,

“与你无关。”

“来者是客,将军大布宴席,却对耽只字不提,是不是有些违背待客之道了?不知许某有没有资格厚颜浅尝一二?”

黄祖被许耽一呛,险些被这无耻的话气笑。

“好一个来者是客。许将军威名在外,黄某可不敢怠慢。来,请!”

“父亲,这不是您给……”

黄射茫然不解,刚要发问,话就被黄祖的眼神逼回去了。

“既然许将军来了,那咱就好好招待一番。”

黄祖着重强调了“招待”两个字,暗中通知刀斧手,让他们埋伏于账外。

他倒要看看许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许耽敢有半点不对的念头,他立刻就会让刀斧手进来,把许耽乱刀砍死。

许耽看在眼里,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不就是鸿门宴吗,他见多了。

就算两人仇怨不少,黄祖也是有基本的大局观的,只要许耽亮明筹码,加以虚张声势,就完全可以从容退走。

“江夏的天气真是反常,连着几天都阴雨绵绵。”

许耽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坐下就开始夹菜,顺便跟黄祖谈起了天气。

之前的威势浑然不见,若是让外人看见,还会把许耽黄祖二人当成亲密的好友。

黄祖只等许耽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接下话茬,

“江夏一贯如此,恶水养凶兵。”

“这鱼甚是肥美,不知黄将军从何处捕来?”

“是荆州特产的鳊鱼,许将军若是喜欢,黄某之后送给将军几条。”

许耽挑起鱼肉,细细品尝着,

“若是放些米醋,可能会更加美味,可惜了。”

“许将军还懂烹调之法?”

黄祖还真被许耽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我有一至交好友,乃湖海名士陈元龙,其人喜食鱼鲜,深谙此法,耽还是从他那里学过来的。说起来,倒是可以带上几条给元龙尝尝。只是……唉,可惜了。”

许耽说到一半,又开始卖关子,故意叹气,连连说着可惜。

“许将军何故叹气?”

“可惜江夏不久就要落入他手,耽再无机会来此品尝鳊鱼了。”

黄祖脸色一冷,在桌上猛地一拍,

“许子兴,安敢出口辱我江夏!”

“将军别急,许某这是说的实话,是在好言相劝、帮将军解难的。”、

许耽笑眯眯的,话里却多有讥讽之意。

“我江夏坐拥无数兵马,又占据地利,怎么可能落入他手?”

许耽缓缓开口,提到另外一个黄祖很是熟悉的名字。

“将军可还记得孙坚孙文台之事?”

黄祖不解其意,

“提他作甚?孙文台勇而无谋,早在数年前就被黄某擒杀了。”

“将军的危局,就在此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