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军围杀孙文台之后，其子孙伯符就与将军结下血仇，若孙伯符平庸就罢了，可偏偏……”
许耽话到一半，突然停下。
黄祖知道他的意思，孙策孙伯符被称为江东小霸王不是没有道理的，父亲死后他能屈能伸，在袁术麾下隐忍数年。
一离开袁术，孙策的所有潜力都一下子释放出来，杀许贡、败王朗、斩陈瑀，以闪电之势平定江东六郡，群雄皆惊骇。
黄祖与孙策早晚有一战，而黄祖对此战的胜算并不大。
不过至少目前孙策还不会昏了头进攻江夏。
“不过江东小辈，不足为虑。况且江夏距吴郡甚远，孙伯符就算有天大的仇，还能跨越数郡来追杀黄某不成？”
许耽闻言有些失望，没想到黄祖的消息来得这么慢。
在古代，信息本就不流通，很多战事的进展往往需要数日才能传到其他诸侯那里。
而先觉则据先机，方能料敌制胜，就算再怎么难以获取最新消息，那些有野心的人也会专门培训相应组织，用以获取情报。
被动地等待很慢，若是主动搜集，凭借强大的组织能力，还是可以较快地获取情报的，一如许耽跟周瑜。
有时候获取情报的快慢，也可以称为衡量诸侯实力的一种方法。
而黄祖居然对战事还一无所知，足以窥见他军备之松弛。
“竖子不足为谋！”
许耽仰头便笑，把手里的酒杯摔到桌上，转身就要走。
黄祖被许耽这一通动作弄得有些羞恼，让外面的卫兵把门堵上，把许耽拦了下来。
“许将军为何无故羞辱黄某？”
“耽是笑将军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孙伯符分明已经袭取丹阳，正欲渡河北击庐江。依将军之见，若是孙策夺下庐江，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黄祖额头渗满冷汗，江夏与庐江紧密相连，若庐江落入孙策手中，他恐怕很难保全自己。
似乎是瞥见黄祖一下子紧张起来的面容，许耽冷笑一声，
“黄将军倒是安坐江夏，不知天倾之危将至。耽此次前来，正是要相助于黄将军，然而见到这般荒废的军备，耽已经无心施救。”
许耽转身就走，不给黄祖留半点机会。
听见黄祖那句急切的“将军且慢”，许耽才停住脚步，嘴角上扬。
这次谈判的主动权，拿到了。
此前那么多话术，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黄祖眼前的这句话。
说出来这句话的黄祖，已经露出很明显的有求于人的姿态，自然不会考虑之前的种种恩仇。
若是许耽一进来就全盘托出，跟黄祖要求合作，那他要么被赶出去，要么被当场俘虏。
“黄将军，何事？”
许耽眯眼笑着，转头问道。
黄祖暗道不妙，自己中了许子兴的计！但话已至此，也不好再做什么纠缠，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许将军还请落座，我们慢慢详谈。”
黄祖拍拍手，让下人换上新的菜肴，又让几名舞女走进来，奏乐起舞。
许耽这才就此坐下。
第二次落座，主客相易。
黄祖敬过几杯酒，面露酣态，他起身斟上一壶新酒，正要给许耽添上，账外有传来一道声音。
“父亲！”
又是黄射，黄祖看见这个蠢儿子就心烦，
“你来这里干什么，赶紧滚出去。”
“父亲，有急事相报！”
“什么事比现在这个还急？快出去。”
“可……”黄祖一愣，有些不情愿。
他是真的有事要说。
但父亲这种态度，黄射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能告退。
“犬子不懂事，许将军莫怪。”
许耽示意无妨，事情的进展很如意，黄祖的态度基本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不出意外的话，这桩事情应该能谈妥。
“将军，有急报！”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是黄祖部下大将邓龙。
“又是急事，哪来这么多，等宴席过后再议。”
“将军，等不及了！”
“黄某让你等，你就是天塌了也得在外面给我等着，还不快走？是要我亲自去请不成？”
至关重要的谈判一次又一次被打断，黄祖的心情很是糟糕，他只想快点跟许耽谈妥，然后拿下庐江。
“将军，此事不容延误，不然我江夏危矣。”
“黄某在谈的也是关乎江夏安危的大事，你难道要提黄某做决定吗？”
邓龙脸色尴尬，他一片忠心前来汇报，却遭遇如此对待，不由心寒。
“黄将军，让他说又何妨。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许耽浑不在意，反正说了也不会阻碍他的谈判，说不定还是什么有利于他的消息呢。
黄祖这才脸色缓和一些，挥手示意邓龙开口。
“有人假冒将军，草拟一则讨袁檄文，现在各个州郡已经传遍了。”
“嗯？”
黄祖脸色剧变，既惊又怒。
“嗯？”
许耽没有料到还有这一出，这是谁做的？
曹操？周瑜？还是另有其人？
许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摇晃，酒从杯口洒出一些，沾湿了许耽的衣服。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可能会影响他的谈判。
“何人如此大胆？”
“在下不知。”
“把檄文念来听听。”
“汉室衰微，天下扰攘，然纲常伦理不可废，正统大义不可忘。今袁术逆贼，妄自尊大，公然称帝，此等行径，直如跳梁小丑，冒天下之大不韪，实乃人神共愤。”
……
“祖承蒙景升公厚爱，镇守江夏，虽兵微将寡，亦愿为汉室尽忠。今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共讨袁术逆贼。即日起，发兵庐江，北袭寿春！”
檄文写得慷慨激昂，甚至语气也很像是黄祖所为。
“不对，有地方不对劲。”
黄祖叫停了檄文的念诵，他发现中间有几句倾向性很明显，有很多处都提及汉室宗亲，甚至隐隐透露出刘备的施政理念。
不过数息，整个宴席瞬间安静下来，只因黄祖下了一道命令。
“把许子兴围起来。”
许耽暗道不妙，这封檄文假冒黄祖，却又有意露出破绽，让人以为此事是刘备所为，但他心底清楚，刘备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他大概是被陷害了。
“公瑾吗……你真是给耽出了一道难题。”
许耽喃喃道，被周围数人围住，脖子上悬着冰凉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