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我早就不要了

是某种魂识震荡，在空间边缘制造出的一种撕裂感。

我立刻抬头。灵阵中央，那原本被禁锢的三重阵心之处，此刻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苏雁。她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但我第一眼，就察觉出不对。她背后没有魂影。

没有一丝印火残痕。像是从某个深井里捞出的旧画，颜色没退，灵却已脱。

“苏雁？”我出声喊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放在自己额心上。灵阵随之一震！

泠渊脸色猛地变了：“她……要自封魂识！”

我呼吸一滞，下一秒猛冲过去，想要将她拦下，可泠渊已横身拦在我前方，面色罕见地苍白。

“别碰她。她的镜魂已经裂了。”

“终环残印……已经在她体内定形。现在，她不是她。是……一个待剥体。”

我心头猛地一沉，死死看着苏雁那张平静得不真实的面孔。

“怎么可能？”我咬着牙，“她一直都正常。她连魂火都没出错她怎么可能已经被侵入？”

泠渊咬着唇，低声道：“你知道她体内原本是什么印核吗？”

我一怔。

“是镜魂倒影。”她轻声说。

“那种印核，能折射外界命轨、魂线走向，但同时也会映照自身所有过往的失败轨迹。”

“这印，本来就是不稳定的。她看起来越清醒，魂里其实越破。”

我呆立当场。苏雁仍未回头。

她只是缓缓张开手心，那掌中赫然浮现一面“白得刺眼”的镜纹。

我从没见过这么白的魂印。

像什么都没刻过，又像什么都刻过，只是被她抹掉了。

她轻轻念出一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我怕……忘了你们。”

“可我更怕，我回不来了。那不如，就让这一世的我……不曾来过。”

泠渊泪光闪过，猛地咬破指尖，甩出一道“魂锁印封”。

苏雁的身体陡然僵住，但她没有挣扎。她的镜魂印已彻底碎开！

“别！！！”我吼着扑过去，却被印阵结界生生隔开。

就在我眼前，苏雁的影子，开始一点点“褪色”。

从发梢，到肩骨，再到指尖。不是燃烧。是“擦除”。

像一张被写满的白纸，被谁用魂火一点点抹净了墨痕，只留下一个“名字”的轮廓。

她的眼神从未改变。

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她缓缓望了我一眼，轻轻抬手，比了个口型：

【别救我。】

【要记住我。】

那一刻，我如被重击。

泠渊却一步上前，咬牙将那团纯白魂火封入一枚魂晶之中！

“封魂已成！”她低吼一声，几近崩溃地吼道，“快出幻界！她用自己魂识换下了一道纯净印核！”

“她做的，不是消亡。是把自己，剥离出终环。”

我怔在原地，胸腔像被重物死死压着。泠渊手中那枚纯白印核光芒极淡，却温柔得像晨雾中最后一滴露水。

她哽咽着，将那枚印核轻轻收入镜印封台中，藏入自己魂衣底层。

“她还活着。”她低声说。

“只是不再记得我们。”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幻界的。只记得残环之上的风，变得比先前安静了。

像刚刚死过一个人。或许不是“死”，只是从记忆中，彻底剔除。

赵磊搀着牧瑶，她面色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

“她……真的走了吗？”她低声问。

泠渊没回答。只是将那印核递给我。“你拿着。你是她最后想看见的。”

我接过印核，它并不热，也不冷。只是“空”。

空得让我怀疑，是不是这一路我们走来的人……都曾在某个魂碑上被这样“剥”过一次。

我低头，轻轻握紧它。

不为使用。只是想证明她，曾来过。

曾，和我们并肩站在这片地狱一样的世界前，笑着说：“反正都疯了，再疯一次也无妨。”

魂碑地表还在轻颤，像是从某具尸体骨缝里渗出的余音。残环之上，魂火全熄，风止如死。

我们一行人，站在苏雁曾封魂的阵边。她留给我们的那枚纯白印核，被我藏在袖内镜链之下，贴在心口，隐隐泛着冷意。那不是热度，是印火燃尽后的“印寒”。

赵磊半跪在地上喘息，牧瑶仍昏沉，泠渊却仿佛在等什么，身形僵硬，眼神警觉得如一张即将断裂的旧弓。

我也感觉到了。某个被我们一路躲避的东西，终于从“环下”升了上来。

大地轻轻一响，像骨片被搓断的咔哒声，一道黑红色的魂裂自残环深渊边缘缓缓撕开，随后，一道人影踩着碎印的魂迹，走了出来。

黎烛。她的影子比上次更清晰。

身披破裂祭袍，手执一枚已经碎裂却仍未彻底熄灭的“残图”。

我认得那东西。那是“终印残图”六玄族当年用以控制主根降临的最后一张印图。

她没说话，先将那图缓缓铺在地上，指尖轻点图心。

那一刹，空气中浮现一阵低语。像是九个声音，重叠又缠绕，从残图四角分别升起。

“归一……承环……”

“魂裂……入宿……主根回命。”

赵磊脸色发白：“她要招魂？！用印图复刻我们？”我心里一沉，却不敢动。

黎烛用一柄刃锋残断的骨笔，在自己指尖轻轻一划，鲜血滴入图中。她血不是红的。

是黑灰色，如印泥烧干后反复碾磨出来的枯墨。九滴血，分别落入残图九角。

而我们九人九位守印者的魂印烙痕，就这样一个个，从图中缓缓升起。她在“复刻”我们。

不是唤醒记忆。是复制我们“魂印的存在”。

赵磊喉结滚动：“她……把我们当作印魂的锚点，用自身之血连接印脉，重构一个伪·十印之阵！”

我终于开口：“她想用这个阵……强引主根。”

黎烛抬起头，眼中魂火隐现，像暮色未尽时一场不肯息的旧火。

“对。”她轻声。“我已不求主印宿命归谁。”

“我，只求环合。主根需归位，而十印需齐。你们不愿给……我便造。”

说完这句话，她将最后一滴血，按入自己眉心。那一刹，整个终印残图发出剧烈脉动！

我看着她整个人似乎被反印结构包裹，血肉在剥落，印火在交错，而她却纹丝不动，像早已将自己“化入阵图”。

泠渊终于怒喝一声：“她疯了！你这样强行复刻印魂，是要用自己的魂火与我们互锁！主根若真降临，你会先被吃干净！”

黎烛却淡淡地回了一句：“那就吃吧。反正这副身……我早就不要了。”